京市一中门口的麦当劳，两个高中女学生坐在靠窗位置吃着汉堡。
带着黑边眼镜的刘优看着对面的李妙妙说： “你这学期咋这么倒霉，被分到和邝美香同桌，听说她头上都长虱子了，救命啊……”
“停停停！你别说了，我妈会跟班主任反应的，实在不行，我把桌子搬你那里去。”李妙妙眉头紧皱，眼里满是厌恶和嫌弃。
“诶，说曹操曹操到，邝美香又在捡垃圾了。”刘优示意李妙妙看向门口垃圾桶。
邝美香拿着一个大号黑色垃圾袋，为了够到里面的矿泉水瓶，整个人快要埋进垃圾桶里。
够了好半天，邝美香终于拿到那个粘着不明液体的透明塑料瓶，她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李妙妙看着邝美香，她浑身上下只套着一件薄薄秋装校服，一头又脏又乱的及耳短发盖在那张五官优越的脸上，怎么形容呢？真的是……很奇怪的搭配。
李妙妙第一次看到邝美香是在高二上学期开学典礼那天，邝美香梳着一头黑亮蓬松的鱼骨辫，雪白的皮肤亮得发光，优越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神似张柏芝和宫泽理惠的结合体。
而现在……，李妙妙不由得又看了邝美香几眼，黑漆漆的校服背后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头可笑的桃红马甲，那个应该是她奶奶不穿了的衣服吧。
“走了，不吃了。”李妙妙丢下只咬了一口的汉堡，对刘优说道。
邝美香今天运气不是很好，垃圾桶里的瓶子都叫附近的爷爷奶奶拣干净了，总共也没捡半袋。
她走了3公里到废品站卖掉瓶子，卖了5块钱，又走回麦当劳餐厅。
这里是她每天写作业的地方，有暖气还有热水，不过热水要等麦当劳的工作人员不忙了才能去要。
新来的经理脾气不好，好在邝美香的脸皮已经很厚了，他不赶人就心安理地坐下。
尽可能挑偏僻无人的位置，很多时候她都只坐在地上，作业放在凳子上写。
麦当劳离学校近，有充电口，有Wi-Fi，是比家还好的地方。
今晚是平安夜，餐厅座无虚席，她自觉让出位置，靠在墙根把剩下的作文写完。
她写得很快，只剩下结尾了。
一篇议论文硬是被她写成了诗歌——
“死去的灵魂能否感知阳间的思念
缠绵的挂念
仿佛纪念逝去的秋
无数落叶化作养分供养绿树
再渺小
等来年的新秋伊始
等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邝美香，你怎么坐在这里？”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邝美香抬头看，对上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
是他。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綦天青皱着眉头等她回答，却发现邝美香把头越埋越低。
她盘腿坐着，裤腿处露出了粉色的毛袜，圈口处拖着一条黑漆漆的线头。
綦天青别开眼，见她不回答，也就不再问，继续拿手机点餐。
他受不了天天练琴，从家里跑出来，来学校打球，渴了就来麦当劳买饮料喝，
买完东西，他回头看，发现邝美香已经不在了。
邝美香从麦当劳跑出来，风刮着两只耳朵生疼，她苍白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通红的。
她想起和綦天青第一次见，知秋姐指着他说：“小香，那个小哥哥是我外甥，以后你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二上学期9月中旬。
暑期的热气散去，空气中漂浮着一丝丝桂花的甜香，挽着林知秋手臂的邝美香不由得抬头去细嗅，她整个人沐浴在青草香和花香中，紧绷着的心弦放平，原本因紧张而分泌出细汗的手掌不知不觉中变得干燥。
林知秋笑着捏了一把邝美香的小脸蛋，“这个学校是不是比之前的大多了？你看到处都是红花绿树呢。”
邝美香扬起嘴角，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道路两旁一排一排的茂密大树，每隔500米就有姹紫嫣红的漂亮花坛。
她马上就将在这占地2000多亩的市一中迎来新的校园生活，这一路上持续释放的肾上腺素让她幸福得有些眩晕。
她脸颊遍布红晕，小猫般的轻软嗓音又重复着:“知秋姐姐，我明天就能来上学了吗？”
“刚刚是谁和我一起办的入学手续，你都问几遍了啊，小香？”
林知秋一头黑亮的长发被抓夹挽在脑后，一身白色的西装西裤，手上挎着一个低调的爱马仕的birkin，气质又干练。
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摸了摸邝美香的后脑勺，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待会给你介绍一个小哥哥！”
“哪个小哥哥？”邝美香小声地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这会在打球呢。”
走了十几分钟，邝美香跟着林知秋来到篮球场，林知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投篮的外甥。
她让邝美香先在这等一会儿。
林知秋不在，邝美香变得局促起来，篮球场都是男孩子，但是这里的男生和上一个学校不一样，他们都穿的很时尚，她看到好几双勾勾标志的鞋，知道那都是耐克的。
因为她也有一双，是知秋姐姐送给她的。
晃神的功夫，林知秋已经回来了，她立刻上前；“知秋姐姐！”
林知秋身后冒出一个高大的男生，邝美香看了一眼，脸就红的不行，连忙低头。
“小香，小哥哥来啦，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我外甥綦天青，和你一个班的哦。”
邝美香这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男生身高很高，窄脸，高鼻，大概是眼睫毛很长，看起来眼睛特别深邃，他做了很潮流的纹理烫染，耳朵上带着白金色的耳骨钉，整张脸又时尚又精致。
“你好。”綦天青向邝美香伸出手。
———
“你每天就睡在麦当劳吗？”熟悉的磁性嗓音让她回过神，綦天青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邝美香回头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语。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睡在哪里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能不能快点走开。
直到那双纯色的宝格丽羊皮靴驻足面前，邝美香依旧没抬头，心里的慌乱逐渐平息，他爱站多久站多久吧。
以前的她看到綦天青还会小鹿乱撞不知所措，现在的她早就没有奢望了，但是这该死的自尊心……邝美香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很难受。
一个流浪汉还攥着这面子干嘛，你本来就不配，邝美香在心里说。
更别提，綦天青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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