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同上路,男子十分照顾朱颜,她仿佛又回到了爹娘还在时无忧无虑的生活,每天吃饱穿暖,没有任何烦忧。
每见到路上行人或是在客舍留宿,二人必描述一番朱颜爹娘模样,询问是否见过,庆幸的是的确有人见过她父母,朱颜开心得不得了,只道不日就要与爹娘重聚。
男子也为她开心,二人紧赶慢赶,却总是落后几步,朱颜心中渐渐焦躁,她虽年幼,也知道如今处境,自己全赖这好心大哥哥照顾,才能每日吃饱,夜里有地方睡,还能一路寻找爹娘。
于是与男子相处过程中,她便愈发殷勤,端茶倒水自不必说,但凡男子要求,她无不应承。
一日客舍打尖,只见大哥哥频频看望邻桌,朱颜好奇望过去。
邻桌是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姐姐长得水灵,十七八的年纪,见邻桌俊俏男子频频回顾,竟也不害羞,大胆地打量回来。
倒是把男子打量得不好意思了,他招来朱颜,在她耳畔轻语几句,朱颜便去邻桌找那姑娘攀谈,得知她姓名,以及今日宿在客舍。
晚上,朱颜与男子要了一间房,路上她与男子同住时,都是她打地铺,男子睡床,今晚也不例外,她夜里迷迷糊糊醒来,却不见榻上人影。
朱颜吓得一激灵,那日清晨醒来时不见爹娘的恐惧再次袭来,她泫然欲泣,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便楼上楼下地找起了人。
其时已过子时,客舍上下一片寂静,楼道里回荡着慌乱跫音,朱颜找遍客舍不见人,便去了后院。
月上中天,这夜月色格外明亮,照得四下里清晰可见,她听到后院柴房里有声音,喜出望外地奔过去。
门扉开了一条缝,她放在门扇上的手还未使力,便对上一双痛苦的眼睛。
是白日邻桌那位姐姐的。
女子神情痛苦,衣衫不整地躺在草堆上,一个男人身影背对门口,正居高临下望着她。
朱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直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有凉意从脊椎升起,她很害怕,呼吸变得急促,不知不觉出了一脑门子汗。
姐姐求救地看向朱颜,她似乎不能言语,但又十分痛苦,朱颜不去看她眼睛,一步步往后退,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朱颜。”
屋中男子缓缓回身,是大哥哥的脸。
朱颜最后一丝希冀也落空了。方才她便看出来了,这人穿着和大哥哥一样的襕衫,腰间系着一样的玉佩,手中纸扇花纹都十分眼熟,但她总觉得自己只要没看到那张脸,便可以告诉自己不是大哥哥。
女子死命挣扎,不知从哪里得了一股力气,竟叫出了声:“救命——”
于此同时,朱颜亦双手抱头,痛苦、崩溃、恐惧、无措,种种情绪堵塞心间,她下意识发出尖叫:“啊啊啊啊——”
女子声音陡然消失,朱颜则被人抱了起来,轻轻拍打后背安抚着:“别怕,别怕,她不会吓你了,不会了。”
朱颜的尖叫戛然而止,客舍里陆陆续续点起了灯,唾骂人声脚步声纷杂,男子抱着朱颜如闲庭信步一般几个轻跃上了楼,无声无息自窗户入了二人房间。
女子脖颈扭断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朱颜被放下后,就迫不及待地缩到角落阴影里,死死抱着自己双臂。
男子在她身前蹲下,声音依旧温和:“我没想到会让你看见,以后不会了。”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他拉开朱颜抱着自己双臂的一只手,将一把匕首放在她手里,“要不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的,我害了很多人,死有余辜,而你只是个小孩,没人会相信小孩会杀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小孩能杀得了人。”
朱颜听见了那些话,却无法很好地理解,恐惧如无边无际的泥沼,她在其中不断下陷,她的手脚皆被困住,没人看到她,也没人会去救她。
她成了这人的伥鬼。
此后数年,她跟着他辗转各地,他果然没再让她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也的确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好好地保护她。
她甚至要比在父母膝下时生活得更好。
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按照他偶尔的交代,将一种香料悄无声息地洒在一些女子身上,这种事情刚开始几年也做不了一回,只是近一年才频繁了起来。
朱颜渐渐长大,他给她买绫罗绸缎,钗环首饰,为她置了房子,甚至安排了仆从,可朱颜不要这些,她蓬头垢面,几天不漱口洗脸,吃了上顿不吃下顿,整个人形销骨立,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这人倒不嫌弃她,对待她一向轻声细语,和颜悦色,只是不许她离开。
“要不你杀了我再走,要不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将你拎回来。”男子神情落寞,“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是我最好的帮手,十个顶尖高手都抵不过一个朱颜。”
一日男子突然兴致勃勃,说要教她武功:“我摸过你经脉,你是个少见的武学奇才,跟我学武吧,若有朝一日你学成了,打败我,或是杀了我,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朱颜没有学,相反她自己挑断了经脉,差点死掉,也不知男子用了什么法子救活了她,待她睁眼那一瞬,他神情欣喜又懊丧:“不学便不学,我不逼你就是。”
星移斗转,朱颜不知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日复一日的压抑痛苦让她如行尸走肉,但她知道自己生性懦弱,这就是她的宿命。
一日春光明媚,她趴在废弃院子墙头,一个持剑女子路过,抬头碰上她的目光。
第二日她跟着那女子上山,见她在无人处练剑。当天晚上,男子过来找她。
她抬起眼,语调如平日里一样漠然没有生气:“她好像易了容,但是眼睛非常好看。”
“我骗了她,让她在后山等我。”
男子问:“她会武功?”
朱颜虽不能习武,但她极有天赋,又跟着一个武学高手,耳濡目染之下眼力极好,男子一向信她的论断。
“会。”朱颜扯了扯嘴角,轻蔑之意难掩,“三脚猫的功夫,不用你,就是徐叔,轻轻一下就能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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