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晨起,云浮县城靠近县衙的一处清净巷子,某户人家二门外,几个小厮拿着扫帚,睡眼惺忪地地扫着地。

“诶,咱们这主人家是做什么的啊?原本他家管事挑人严苛,我还当进府少不得受累,没想到反而没多少活计,一日日地,惯得人都懒散了。”

“听说是经商的富户,与知县老爷是至交呢。”

“刘大哥,还是您消息灵通。”先前问话那人满脸笑,钦佩道,“不愧是在县丞老爷家当过差的,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

一句句说得刘大哥十分受用,他掀起眼皮,见是个清秀小厮,好像叫孙什么的。

小厮继续道:“我们来了快一个月了,都只在二门外听叫,不知主人家是不是嫌弃我们手脚粗笨,这才不让进去伺候?”

“小孙呐。”刘大哥语重心长道,没注意到面前男子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咱们虽是仆从,可也千万别自个看不起自个,主人家不让入内侍奉,是有原因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神秘道:“主人家有个娇客,是个年轻姑娘,听说前阵子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些天呢。”

“大夫来了几波,都说十分凶险,哎哟那几天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吓死个人,我见到这阵仗,心想人肯定不行了,嗨,结果你猜怎么着。”刘大哥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几分向往,“听说那姑娘慢慢好了,人虽未醒过来,但身上已无大碍,你说寻常人哪有这般体魄,这定是个习武的侠客!”

“那她今日可醒过来了?”小孙问。

刘大哥瞧他一眼,感觉自己满腔遇见奇事急欲分享的兴奋落了空,怪声怪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孙忙道:“我就是好奇啊,习武之人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怎的流了那么多血,人还能没事?”

“是吧!”刘大哥一拍大腿,开始感慨起来,说这姑娘定是个武林高手,又猜测她因何受了重伤。

小孙一脸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待刘大哥说得累了,二人地也扫完了,收拾了就要回倒座房吃早食。

似是被刘大哥这一番江湖豪侠的言论激起向往之情,小孙对内院里那位侠女也生了好奇心。

“刘大哥,你说这位侠女长什么样,你可曾见过?”

“哪能呢,听说主人家对她重视得很,煎药看顾从不假手于人,我们这些厮役只能在二门外伺候,就连大多能入院子女使也见不着呐。”

小孙若有所思:“也就是有女使姐姐是见过侠女的?”

“那自然,女侠也是女人,沐浴更衣总得有女使伺候吧。”

二人聊了几句,各自吃完散去不提。

且说过了二门,里边院子花木掩映,绿竹幽径,十分清雅别致,又因伺候人少,显得十足清净。

一个绿衣女使捧着一盅参汤自游廊转出,步伐沉稳。

院中休整花木的女使隔着枝叶见了她,远远挥挥手,她便笑笑全做招呼,仍是头也不回地往西跨院行去。

“珠儿姐姐忒费心了些,自从被公子挑去照顾花娘子,连与我们玩笑片刻的空闲都没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也不看看她能不费心吗?前几日公子因她细致,随手赏了几锭银子,那可是——”

旁边两个女使听着话也不知听了几遍了,齐声打趣道:“——白花花的银子!”

几人笑做一团,那边游廊上的女使听了笑声,撇撇嘴并不理会。

转过拐角,突然腰上一麻,身子不由自主软了下去,她刚想惊叫,却突然被人捂了嘴,一个掌刀劈在脖颈上。

院中笑作一团的女使中,一个年纪小的余光瞥见远处珠儿的身形一晃矮了下去,她心中一惊,忙定睛看去,却见珠儿仍好端端地站着,在原地低头片刻,便转过拐角消失在重重花木间。

她揉揉眼睛,便没做理会。

西跨院正房大门紧闭,只侧边窗户支着,院中种着两株杏花树,蜂忙蝶闹,花香醉人。

风卷起花瓣,扑进窗户。

“你说突然有了凶手消息?”

“是。”回话的是个老实寡言的婆子,想着主家临走前的嘱咐,又道:“主人说他不放心,与王县令同去看看,要娘子安心在家养伤。旬玉派掌门、凶手与那白衣女子,都趁乱逃脱了,但他三人伤势只会比娘子更重,此行暂且不会有何危险,让娘子且宽心。”

花令时脸色苍白,低低咳了两声:“我知道了。”

说完只是低头沉思,婆子也不是话多的人,室内一时十分安静。

日光透窗而入,能瞧见外边守着的几个背剑男子身影,花令时见过他们,似乎是宋观前暗卫,平素并不现身人前。

她正瞧着,门外传来一道娇俏女声:“奴婢给娘子送参汤来了。”

暗卫检查了一下,门扇打开,日光泄入,一个绿衣女使捧药走了进来。

“等下。”婆子皱眉道,“平日送药的不是珠儿吗?你是谁?”

那女使抬起头,容颜清丽,娇声道:“珠儿姐姐今日晨起便闹肚子,说娘子汤药要紧,谴了奴婢赶紧送来,奴婢是厨房的钏儿。”

婆子来宋宅也没多久,一直都在花令时房里伺候,府中人认得也不全,打量钏儿几眼,只觉眼熟,便未多想。

“快端上来。”

“诶。”

钏儿低头趋步上前,步子极快:“参汤得趁热喝……”

婆子却一下将她拦住,接过汤盅:“我来伺候就行。”

“……是。”

婆子手脚利索,很快服侍花令时喝完,将汤盅交回钏儿手中:“退下吧。”

“是。”钏儿福了福,余光瞥向花令时,转身往门外走去。

“等下。”

清凌凌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钏儿忙掉转身俯首听候,却迟迟不闻下文。

屋外的暗卫听到花令时声音,站在门外狐疑看一眼钏儿,向花令时拱手道:“娘子可有吩咐?”

婆子审视的目光落在钏儿身上,耷拉的眼皮下精光一闪而过。

钏儿低着头,额上冒出点点潮意。

“你去妆台上给我选支簪子,要素净些,但要衬气色的。”

又向婆子笑道:“我瞧这小姑娘打扮得格外娇俏,约莫有些眼光。”

婆子亦笑道:“年轻女孩儿爱俏,娘子吩咐她准没错。”

钏儿很快选了一支碧玉桃花簪首的簪子回来,依旧递给婆子,却听花令时道:“既是你选的,且来帮我簪上。”

钏儿便拿了簪子替花令时簪上,左右瞧了瞧,笑道:“娘子容色倾国,戴什么都好看。”

花令时面上易容的黄粉已经卸了,露出的是她本来长相,除了一双杏花眼和白净肤色,这张脸十分平庸,实在担不起“倾国”二字。

她听了这话却似十分高兴,笑着拉住钏儿的手:“你这丫头嘴真甜,怪招人疼的。”

钏儿便又恭维几句,端着汤盅退下了。

“我也乏了,想再睡会,你也下去歇歇。”花令时道。

婆子便随着钏儿退下,房门掩上,花令时却没躺下,她低下头,展开手中纸条。

“师姐,见字请来十里外桃林一叙。”落款是林清容。

似乎担心她不赴约,下面又添上一句:“我知师姐与宋观前交好,其人却于师姐有碍,事涉停风长老,请师姐务必赴约。”

花令时手指在停风长老四字上摩挲片刻,目光又移向宋观前。

略一用力,纸条碎成齑粉,她面无表情躺下,一句低低的嗫嚅声在室内响起。

“爱等就等着吧。”

*

十里外,桃树林。

林清容从晨曦微露等到霞光漫天,喝了一肚子冷风,才遥遥见一道人影出现。

“师姐!”她笑着喊道。

那道身影极快,提着轻功纵跃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掐住林清容脖颈。

“师父是不是何逸兴害死的?他何时何地如何下的毒,一五一十道来。”

“此事有多少同党?又有几人知晓?”

“宋观前与师父有何关系?”

花令时重伤初愈的脸白得透明,瞧着林清容脸色涨红,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林清容艰难地示意先松开自己,花令时哼了一声卸下力。

林清容一下子瘫软在地,一阵剧烈呛咳后,她抬起头:“师姐,你的武功全恢复了?”

花令时背剑站得笔直,闻言弯了弯嘴角,俯视林清容道:“怎么,你不为我高兴么?”

林清容形容狼狈,一时愣住,竟不知是哭还是笑。

花令时并不管她心中作何想,淡淡道:“我给你一盏茶功夫,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今日你邀我来,大概也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林清容双肩颤了颤,开口却是放着前两个疑问不答,径自道:“师姐可知宋观前真实身份。他本名赵瑜,乃横海赵氏新任家主。”

花令时目光一凝。

“横海郡赵氏家主,乃是我的师父。”

“我是赵家主唯一女弟子,只是及笄前被除了名,所以江湖无人知晓,这也是我为何会赵氏功夫的缘由。”

“我虽被除名,但你若贸然送我去官府,我师父知道了,定不能轻饶你。”

“谁说师父不喜欢我了?”

“正是因为师父太喜欢我,而我不愿,才会被除名。”

……

初见那日夜晚,一室昏暗中,二人针锋相对,花令时心口胡诌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林清容见她神情淡淡,看不出波澜,便继续道:“赵瑜曾随母往旬玉派拜师,停风长老见过他,颇为喜爱,只是赵氏当时的家主,也就是赵瑜父亲得知后婉拒了长老,说赵瑜天资卓绝,日后必能振兴赵氏门庭,是故不能拜于旬玉派门下。”

“我师父说,停风长老当时十分难舍,说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聪明、合他心意的孩子,甚至宁愿不要师徒名分,只想将一身绝学尽数传给赵瑜。”

“赵瑜尊师重道,说既不是师徒,便不敢受领。”

“他离去后,长老一度神伤,留着他的拜师帖日日细看,后来终于忍不住下山去往横海赵氏拜会,再次被拒。”

林清容自怀中取出一张陈旧的拜帖,递给花令时。

花令时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拜帖上字迹。

林清容见花令时并不接,便小心将拜帖收了。

“师父知停风长老心结,他于武道已登绝顶,一生憾事就是没有传人,只是长老秉性与别人不同,世上能入他眼的没有几个。赵瑜天资既好,品貌无双,他得父母全心爱重,未经离乱纷扰,心境至纯而无瑕疵,最适合停风长老剑法。”

“师姐入门后,师父嘱咐我等不可泄露此事,可师姐与他相伴日久,又经前次一战,他岂会看不出师姐来处?他又为何不曾挑明?”

“难不成他也与我师父一样,担心师姐知道了。”

花令时看着她:“知道什么?”

风过,桃花缤纷而下,最后一线霞光泯灭在夜色里。

林清容的声音带着春夜的寒凉。

“知道师姐你,从始至终,只是个替代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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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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