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手术室外,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走廊回荡着脚步声,到处渲染沉重的气氛,使人的情绪低至谷底。
苏忆竹靠在周舟肩膀上,双目紧闭,泪痕满面,由于哭累而陷入不太安稳的睡梦中。她出来得急忙,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显得肚子格外得大。
还有一两个多月,宝宝就要出生了,本该降临的幸福美满的家庭,现下居然出了这事。
周舟将身上厚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愣愣看着地板,不会眨眼,不知所措,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从小崇拜的顶天立地的哥哥会遭遇车祸,现在抢救中。
接到电话的那一瞬,他多么奢望这是个恶作剧,但现实却当头一棒,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周舟倏忽腿软地跪在地上,像只破旧的布娃娃,最终还是江凛禾拉他坐上车,才抵达医院。
江凛禾仓促送他过来后就赶去公司了。
-
周舟对亲生父母没太多印象,他被哥哥拉扯着长大。
无法想象没有周衍的日子,一旦他真的出了事,周舟恐怕也生活不下去,他的一切乐观都是周衍带来,没有他,周舟长不大。
外面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但周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手指颤抖,手背摸上去一片冰凉。
手术大约持续四五个小时,万幸中的万幸,车祸没有伤到周衍的头部,他暂无生命危险,但身体多处骨折,失血性休克,四肢大面积擦伤,后期恢复会比较困难,如今病人被送往ICU。
周舟扶着苏忆竹的手臂,两人一边哭一边感谢医生,周舟擦了擦早已红透的眼眶,拍拍身边女人的肩膀,“没事了姐,没事了,他会好的。”
他发誓再也不惹周衍生气了,等他醒来就乖乖叫他哥哥。
苏忆竹的父母得到消息也赶到医院,二老抓住女儿的手,又摸摸周舟的脸,着急地问:“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就……”
“刚做完手术,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明天才能探望。”
苏忆竹因流泪太多,声音嘶哑得不行。
当然周舟目前的状态也不怎么样,默默抽泣更令人心疼,苏妈妈抱住他,“没事的没事的。”
苏爸爸尚存有一丝理智,想搞清楚原委,连问道:“司机怎么样了?情况如何?监控录像弄出来没有是谁的责任?”
苏忆竹:“司机也伤得也挺重的,送去别的医院了。”
她低下头,散开的头发一片乱糟,兀自摇头。
“现在外面新闻传得沸沸扬扬,什么谣言都有,最主要的是公司那边,阿衍这回算是吃苦了。”
苏爸爸不笑时很严肃,面色凝重,“我会查清楚这次车祸的真相。”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他,苏妈妈意识到不对劲,“你是说……”
“妈!”苏忆竹突然叫住了她。
几人又朝周舟看去。
“是有人陷害哥吗?”
周舟眨着失神的眼睛,“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苏妈妈抱住他,“没有没有,你苏爸瞎说的。”
她捂住周舟的耳朵,不想让他听见任何带有污秽的言语。
“竹竹,等会你去趟公司,阿衍不在,那些老狐狸们该放鞭炮庆祝了。”
“好的爸,我知道。”
哭过之后,苏忆竹重新振作起来,双目充满坚定,“我回家换套衣服洗把脸就去。”
几人离开医院时带不走周舟,他坚持要守在这里,陈妈说过会来送晚饭。
江凛禾这时打来电话,问他周衍的情况如何,周舟照说:“医生说要看后期恢复,我现在在医院,晚上肯定不能回去了,对不起。”
对方短暂安静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我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找茬,下班后我过来陪你。”
“不用—— ”
周舟下意识就想拒绝,他不愿让她费心这些事情。
“我们是什么关系?圣诞节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忘了吗?”
周舟呐呐:“没忘。”
“那就等着我。”
“好。”
他的声音哑得要碎掉,哽咽颤抖,捂着嘴巴大口喘气。
“我刚刚真的好害怕。”他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豆大眼泪从眼眶中滚落,悲伤如潮水般从心底涌起,江凛禾光是听他的呼吸声,仿佛就能看到男人多么无助地落泪。
“他会没事的,你还有我呢。”
“……”
周衍躺在ICU的病床上,身上连接了不少管子,还有左右两边几台始终运作的仪器,周舟无法探视,只能坐在门口,似乎能听见里面人心跳平缓跳动的声音。
令他觉得心安。
迷迷糊糊之中,周舟抱着膝盖睡着了。
待江凛禾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男人盖着一条毯子蜷缩在地上,她走近,他刚好惊醒过来。
“你来了。”周舟从冰冷的地上坐起来,毯子滑落,他问:“这是谁的?”
“不知道。”
江凛禾拉他站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怎么睡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周舟低头,脸颊红扑扑的,“不会的。”
“辛苦了。”
江凛禾主动让周舟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就你一个人在这吗?”
“嗯,竹竹姐去公司了。”
江凛禾了然,差不多猜到他为什么这么沮丧,接着就听见下一句:“我觉得我真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大家都当我没长大的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要竹竹姐挺着大肚子去处理这摊子烂事。”
“我怎么这么白痴啊。”
他现在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双手抓着头发,到达发狂的临界点,心里想做些什么却没有任何计划。
“别这么说。”
江凛禾不会安慰人,只能紧紧抱住他,感觉几个小时不见,他一下子瘦了很多,身上的精气神也消失了。
“她们说,我哥的车祸不是意外,你知道内幕吗?”
江凛禾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抚摸着他的背脊,“听谁说的?”
周舟苦笑,“那就是真的了,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江凛禾不想欺骗他,但是同时也不想让他听见圈子里肮脏的手段。
人为了自身利益,真的会丧心病狂,人性更加经不起考验。
“你不需要知道。”
江凛禾敛下眼睫,这话虽说有些残忍,她还是狠下心说:“商场上的事情很复杂,你忧心也没用,还不如好好陪陪你哥。”
“这样啊。”
周舟强颜欢笑道:“你安排好公司的事情了吗?”
“有点麻烦,不过能处理好。”她实话实说。
“嗯。”
周舟闷闷不乐,江凛禾不强求,问他要不要跟她回家:“他还在昏迷中,你还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到时候才有精力照顾他。”
他继续坚持留在这里,“你早点回去吧。”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她猜不透周舟的想法,站起来又坐下去,“那我陪你一起。”
他现在很危险,江凛禾断不放心让他独处。
她不知道,哪怕周舟就这样无聊地坐着也觉得心安,大家都在为这个家付出,他不能没良心地不管不顾。
说他傻也好,说他自我感动也罢,一看到周衍生死未定地躺在一堆仪器中间,周舟的心止不住地颤抖、后怕。
-
晚上,病房内,周舟靠在江凛禾身上,他睡不着,就与她聊天,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两个互相依偎的人,是今夜唯一的温暖。
“遇见你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所以说一切都有定数,老天一定会善待周衍的。”
江凛禾两只手抓住周舟的左手,把玩着他的手指,为他捂暖,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不想让他有任何消极伤心的情绪,看他难过她也不舒服。
在她心中,他应该比向日葵还要明媚。
无人知道,下午踏进医院看到周舟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江凛禾的心脏似乎也被刀刃生生剐了几下。一开始以为这对兄弟俩的关系一般,逐渐地她才体会到血缘是世间万物都无法超越的一股几近奇迹的力量。
“你跟你哥,关系很好,看来外界传闻假得离谱。”
周舟不清楚所谓的“外界传闻”是什么,他用力地点头:“没有他就没有我,他就是我的父母。”
“小时候没人愿意跟我玩,是他带着我交朋友,还给同龄小孩送了不少玩具,替我维护一段段友谊,可那些小孩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他知道后很生气地又把玩具收回来。”
“有一次我半夜生病,陈妈打电话给他,没多久他就火急火燎从公司赶到家,用西装包着我抱我去医院,那时候他才十八岁。”
“我高中成绩不太好,他也没给我太大压力,报志愿时还纵容我填了园艺专业。”
“大一开学那天竹竹姐、陈妈,还有他,一块送我去上学的。”
“……”
“他说话不好听,很毒舌,明明以前对我很温柔,后来我才明白,他如果不保持这样的性格,根本坐不到现在的位置……大家都欺负我们两个无依无靠没有父母。他真的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纪接管公司,还要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你不是拖油瓶,你是他的亲弟弟。”
周舟悄悄擦眼泪,袖口湿了一大块,“早知道我就不离家出走,不跟他吵架,不惹他生气了。”
人总是失去时才懂得后悔与珍惜。
原本江凛禾以为跟周衍永远不会产生交集,但此刻,她再也无法将他视为陌生人,周舟是她的爱人,苏忆竹是她的朋友,希望周衍能够早日康复。
晚安安[紫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27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