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绵延不绝。鸣锣舞狮的声音中,又穿插着鼓掌欢呼的声音。
酒楼的二楼靠窗处,陆小阙往外看了一眼,见人流聚集,又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她回过头,看向一同进餐的几个下属:“不知是哪家喜事?竟这般豪富?”
她右手边上的一位女郎抿嘴笑了一下:“您忘了?今科考试,我们信州有几人中了进士。这大抵是庆祝吧?属下记得,您收到了很多请柬,只是不曾有空理会。”
陆小阙:“不急,过些时候,我再见一面吧。毕竟是王侯,与未来朝臣联系过于频繁,不太合适。”近些年,她一次都不曾得召回凉都,与皇帝虽然依旧通信密切,可离得太远,还是谨慎些为好。
另一名眉目张扬的少年郎君:“若不是殿下广开学院,培养人才,他们如何能有机会踏足朝堂呢。”
“慎言!殿下只盼信州学子寒窗苦读,报效家国,如何作此言语!”许长史还没说完,前面说话那郎君翻了一个白眼。许长史从桌子底下踹了那郎君一脚,他恨不得把这混账小子踢下桌。
那少年郎君搬着凳子,离得远了些,好避开许长史的臭脚。
另三名武将打扮的男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戏谑道:“老许,小许说话直白了点,你做长辈的,多担待啊,哈哈。”
这回轮到许长史翻了个白眼。熟悉之后,这群混账怼人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陆小阙左手边上,也是一个女郎,束发佩剑,肤色微黄,作郎君打扮。她追随陆小阙不久,与王府诸位属官并不熟悉,此时笑起来,也稍微显得有些拘谨。
陆小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神色放松,看向了左手边:“白将军,说起来,今科有一位进士,与你算是本家呢。”
白将军见信王与她说话,眸底露出诧异。她询问道:“可是那白青童?”她的官话微微带着些信州口音。众人也不惊讶,白将军原便是信州土著。别看她此时拘谨,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干,她实在过于彪悍。众人不敢露出任何挑剔的目光。
陆小阙近来很是倚重此女,众人听闻她开口,也是抬头看了过去。
此时白将军正专注地看向信王。
陆小阙也不卖关子,她放下酒杯,眼睛里泛起笑意:“正是。算起来,你们属于同一个部的信州人。”
白将军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些拘束的笑意:“确实是本家,只是我们并不怎么熟悉。他们一家一直住在原城这边。”
陆小阙浅笑:“这些年你们白家部一直很忠心,人才辈出,本王敬你们一杯。”说话间,她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莫将军和桌上众人也是各自端起酒杯。酒气弥漫,众人又聊了起来。
*
番外二
信州报丧的急报飞到凉城的时候,皇帝听到消息,顿时喘不上气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起议事的重臣,手忙脚乱地搀扶皇帝,唤来太医。
皇帝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他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痛呼:“皇后啊!吾儿……”
诸多大臣不敢言语。这些年,皇帝一直念及信王,更想召信王回凉都。可惜,或因旧事,或因信王有病在身,抑或因岭南事,一直不得成功。细算起来,只有皇帝六十大寿时,信王回来过一趟。从太子降为信王,就封至今,已然三十年矣。
皇帝在宦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他的脚落在床边。
丞相带着几位重臣跪在下首。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示意宦官将老丞相搀扶起来。
老丞相在宦官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其他几个重臣也纷纷起身。
老丞相拱手一拜,言语郑重:“陛下,老臣有一言,恐冒犯陛下。”
皇帝苦笑:“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怕,朕也怕啊。你们害怕国本动摇,朕也害怕江山无后啊。”皇帝这些年励精图治,胸怀开阔,善于用人,出现了家国强盛的局面。朝臣对此局面非常满意,唯有一点很是揪心。那就是皇帝如今没有继承人。
皇帝在位期间,他已经立过三位太子。第一位太子降为信王,就封信州。第二位太子是二皇子,他倒是能干得很,可惜皇帝年岁太长,他等不及了。太子造反失败后,刎颈自杀,只余一女,已经嫁出去了。
第三位太子是三皇子。他身体近些年也是如信王一般,病病歪歪,最后孩子都还没一个,人就没了。
至于大皇子和四皇子,前者还未娶亲便死在了北地边疆,后者直接出家,云游四海去了,连皇帝都找不到人。人至老年,皇帝竟然连一个继承人都找不到。
群臣忧心忡忡,皇帝又如何不是呢。
“如果信王……”皇帝忆起嫡长女,满是遗憾。
“朕本想复立信王,可是……”皇帝眼底痛心。信王从小身体不好,早些年以为她能上马拉弓,体格健壮了,可惜近些年频频生病。直到信王丧讯传来,皇帝都没能再见她一面。
“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皇帝痛哭流涕。
“陛下请保重身体。”群臣齐齐哀求。
皇帝痛哭道:“朕如何保重。朕思念信王而不得见,此生再无望矣。朕来日在底下见到皇后,如何交代啊!痛煞朕也!”皇帝一边说话一边捶打床榻。
群臣跪下,不敢言语。
皇帝:“朕想追封信王为太子。”
“陛下请冷静行事!”老丞相开口反对。
皇帝声音带着近些年不曾有过的冷酷:“朕于国无愧,诸位就不能体谅朕一回吗?”
老丞相依旧跪着,正想说话。
这时皇帝又开口,语气平淡:“朕准备过继子嗣。”
老丞相又惊又疑。
皇帝扶着宦官的手,直接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几位重臣,眼中透着晦涩:“朕就这么一个条件,追封太子,来日追封为帝。同意这个条件,就过继子嗣。不然你们就继续等着吧。”
皇帝威仪甚重,老丞相并不想跟皇帝僵持,沉默了一下,便开口道:“陛下圣明!”地上几位大臣只能沉默地同意了。
皇帝的手颤动了一下。热泪涌起。悔恨和痛苦的眼泪划过脸庞。
*
番外三
按信王遗言,她被葬在了信州的高山之山,俯瞰着这个她关心了一生的地方。
许崇古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步履蹒跚,泪流满面。
谢兰娘为坐在床上的他,披上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亦是未语泪先流。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许崇古摸了摸花白的头发,沙哑着声音说:“我为殿下做了一辈子的属官。不曾想最后还要送走她。为她穿上这身……这身……白……”
他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知道她不是她。”
“她很胆小。她胸怀开阔,很少有酷厉手段,心太软。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也知道她很想离开凉都。”许崇古言语淡淡,只微微透露出一丝怀念与软弱。
谢兰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许崇古坐在床边,手揪着床帘。他眉眼间带上了愁意:“殿下实现了她的理想。也做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谢兰娘把手搭在许崇古的肩膀上。
许崇古的手搭到了些兰娘的手背上。
“你放心,殿下吩咐的事情,我还没做到呢。”
“我身体还健康的很,不像殿下,病病歪歪的。呸!还想跟我赛马。美的她,不奉陪!”
谢兰娘反手将许崇古的手拉下来,牵着他的手说道:“殿下做出这般成绩,让岭南信州一带,归心凉都,文风鼎盛。这般千古伟业,殿下之名,可传颂后世矣。信州之地,凉国之人,都念着殿下。只要人们不忘记殿下,那她就不曾离去。”她这话在安慰丈夫,也在安慰自己。
许崇古拍了拍妻子的手。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妻子,眼泪又流了下来。
“很多年前,殿下为我们写的墓志铭。前些天她添了最后一段。”许崇古脸上微微泛起怀念。原想着当初殿下只是在哄自己,没想到竟然变成了现实。可惜为他们夫妻写下墓志铭的人,竟然走得比他们还早。
谢兰娘接过信,一字一句地读出声来。
读到最后,她也不知道眼泪是为谁而流了。谢兰娘的一生,已经和信王,以及信州,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夫妻沉默过后,第二天,许崇古在外人面前,又是滴水不漏的许大人。
如今,是许郡守了。
陆小阙去世前,举荐许崇古为郡守。信州是她的封地,她希望去世后,这个地方不是成为另一位王侯的封地,而是真真正正成为凉国直接管辖的领土。
于是她趁着身体还能支撑,直接修书请求朝廷,在她去世后除国,设郡县,并由许崇古出任信州郡守,知信州事。
至于其他的王国属官,她也一一作了安排。一是因为那些属官追随她许久,她不想耽误他们,亦是因为她很了解,除了她,没有人能真正完完全全镇压这些人,如果不作妥善处置,恐怕来日会出现大家都不乐意接受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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