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使出全劲,就踩到了坡底,方乐誉没尽兴,干脆扑到了草地上。
没有他想象的湿漉,反而挺干燥的,原生态的草原没有斑秃的情况,堆在后背很软实,草扎着后颈,他不太舒服地挪了挪脖子,看宁松声迟一步来到坡底,来到他身边。
他没有躺下,但坐下了,习惯性地先望了眼天色,再低头看方乐誉,一顿:“笑什么?”
方乐誉别过头笑:“没什么。”
“就这样?”
“就这样。”
“没了?!”
宋亚卓摊手:“没了——以上所有故事就是我们的试错之旅,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使劲浑身解数但没得到半分收获。”
有人听得袖子都撸了上去,“要是我在,我肯定一个星期就锁定人选,你们小孩子干事就是磨磨唧唧。”
“喂喂喂,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那你们现在都出校了,这哪还能找得到啊?”
“能用的法子确实都用了……你认识那么多人,真没有一个合适的?”
“我真的找遍了全校啊——”
一位女游客冷不丁道:“你们都在说怎么找,怎么没想过当初他那个同学干嘛要上天台?又是要做什么,才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给他送汤送便条?”
全场安静。
宋亚卓挠挠脸,抬头,避开他们探究的目光。
思绪又倏地回到那个白茫色的中午。
宁松声坐在杂物间的桌面上,脸几乎全是白的,说话仍有逻辑,虽然是深冬,但附中财大气粗,中央空调开足了温度,室内不至于太冷,他却一直没有摘下羽绒服和围巾。
宋亚卓心想,废话……要不是看出来这点,老子闲得没事干帮宁松声找人找一年半?
好歹那位也是救了他们这届状元的恩人啊,找到了,说不定还能跟老郑讨个红包什么的……哈哈哈哈……
倒是温欣也不满:“这跟听了个烂尾故事有什么区别。”
宋亚卓没忍住纠正:“这不叫烂尾,这叫……断了一截。”
沈月念:“是坑了,谢谢。”
“那故事的最后不还是没有找到人,”洛简不太满意,“你那个同学到底是谁,说出来让我们也帮忙找一下。”
宋亚卓把头往后一仰,吹起了口哨。
“喂!别装死!”
-
方乐誉都快睡着了,又被隔壁几个帐篷回来的动静惊醒,下意识咕哝一声。
他有点醒了,但眼皮都没睁开一线,迷迷糊糊的,打算继续酝酿睡意。
却不想,帐篷外持续传来断断续续的“你到底说不说?”“当事人都说不找啦你就放过我吧……”“不行!这个故事没有好结果我死不瞑目!”“卧槽洛简你管管她!”。
“?”什么啊。
他吸了一口气,往帐篷内移了一下,伸手扯了一下被子。
突然,耳边窸窣,被子往上提起,不轻不重地把他两耳都盖住了,还有一句随口落下的“睡吧”。
宁松声说完,似乎还在手机上打了什么字。
没一会儿,帐篷外都没音了。
方乐誉垂下眼睫,意识彻底放松,在一片安静里顺利入睡。
-
次日,天才擦黑,他们就坐上了车,就为了赶着看日出。
“氧气瓶,巧克力,”方乐誉帮大家检查一下带的随身物品,下意识看了下天气预报,虽然这玩意儿在滇南不太准,“墨镜,都带着了。”
进雪山前,工作人员来收进山费,没有准考凭证的方乐誉又再次荣获原价优惠。
在一群没睡醒的人的狂笑中,方乐誉冷漠地保持面无表情一直到了4506。
未完全透亮的雪山顶偶尔刮来一阵持续的大风,吹散云,吹散雾,却总会有新的云萦绕在山腰之间。
雾太大了,前一天晚上深夜又下了雨,只要云不散,日出基本没有看到的可能,可能从始至终都是灰蒙蒙的。
一行人轻跺着脚在栏杆边等着,反复打开手机,已经是日出的时间了,但眼前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乐誉往手里呵出一口热气,余光陡然反射出一道亮光。
雪山顶部出现了一丝红线,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下落。
——日照金山来了。
大半个山顶的游客都欢呼起来。
山的那边月还未下,灿漫的金已落在了雪脉上。
近乎于赤红的金色强势地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山脉的岩势晃眼变成泼落的金流,犹如瀑布一般尽数倾斜而下,很难不自觉地为眼前的巍峨震动。
看见日照金山的人一整年都会有好运,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双手合十,或者急忙拍照。
随大流地许完愿,方乐誉放下手,身边的宁松声也似在抬头合十默念。
“你还要许愿吗?”方乐誉调侃,“你成绩都好成那样了,还能保佑什么?”
宁松声放下手,“有些事非人力之所及。”
方乐誉随口:“比如?”
宁松声没说话。
登上4680,要迈上一条百来米长的栈道,方乐誉和宁松声没赶得着急,走两步休息一下,感觉不对就吸一口氧。
短短百米,走了快一个半小时,方乐誉自己没感觉有太多的高反,但温欣非常难受,几乎是整个人都伏在沈月念身上。
为了等她,大部队慢慢地挪动,时刻准备拿出高反药,所幸最后有惊无险地到了4680。
温欣吸了一口氧,然后对镜头面色轻松地说:“小小玉龙雪山,拿下。”
一群人克制地没有笑到岔气过去,方乐誉向宁松声介绍:“这就是破破烂烂的人生,和她精装诈骗的朋友圈。”
宁松声不由莞尔。
轮着和石碑打过卡,一行人就下索道去了云杉坪和蓝月谷。
云杉坪遍布都是绿,还有些许原始森林的影子,草原尽头的冷杉上浮着雪山,雾沉下来,反而衬得森林深处的苍青色浓得几乎要滴出来。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午到蓝月谷时天已经阴了许久,传闻中的蓝宝石没有亲眼可见,但不难从剔透的湖波中可知传闻不虚。
“就是来的时机不对,”洛简遗憾道,“滇南的景都太看天气了,现在是雨季,只要不出晴,它就没那么完美了。”
宋亚卓倒是已经来过几次了,没太所谓地说:“那之后有机会再来呗,总有一次能看见的,不然我给你们看我以前拍的弥补一下遗憾……”
一群人挤到手机前看了起来,“是更好看”“没赶上好时候啊……”。
方乐誉觉得好笑,跟对着菜单照片说“实物照片不符”似的。
这是他们在这座城待的最后一个晚上,行李搬到了古城的酒店。古城沿河皆是大簇大簇的花,木墙乌瓦,层叠起伏似山峦,女生留下拍照,男生先去饭馆占座。
最后一顿晚饭,菜点了一桌子还有余,服务员从不停确认“能吃吗?”“真的吃得下吗?”,到闭嘴撤盘子只用了两趟。
宋亚卓自谑:“我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饭吗?”
哈哈大笑里,沈月念擦了擦嘴,出去了,洛简没一会儿也出去了。
宁松声从外面买了方乐誉说的想吃的小吃,正好从后门的桥回到包厢,却在途径一条小道无意听见了低低的争执声。
“我真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又多想了?”
他听出那是洛简的声音,一顿,就这一顿的功夫,另一个女声也响起了,是沈月念,“多想的人是你!我说了那些我都不在乎,异校怎么了,异地,就算异国我都不在乎……”
没有多听,宁松声就回去了,十分多钟后,那两人回到桌前,整理表情重新说说笑笑。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只是吃完饭没多久,方乐誉的难受慢半拍地上来了。
他有些气喘不匀,别人都出门玩了,他只能气息奄奄地回到床上躺着。宁松声帮他拿了药,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难受……没多吃点好的我感觉更难受了……”
“我刚才没吃菌吧?”
“其实我也想试试菌子的幻觉,如果有大脑内置摄像头我一定会尝试生吃一次……”
“他们是不是出去逛了,你不去吗?”
宁松声从手机上抬起来一眼,“我本来也不算很喜欢逛商业街。”
方乐誉:“哦。”
躺了两个小时,方乐誉感觉还是晕乎乎的,可又偏偏没有很严重到去急诊的地步,然而干躺着又很没劲。
“你把我iPad拿一下……”
宁松声叹一声气,说:“少用眼。”但还是给他拿了。
方乐誉也没画多少,就是把前几天的速写稍微细化了那么一下,就甩手不画了。
“你自己导出来给你自己发过去吧。”
宁松声拿起iPad,上面正是自己在飞机上的那张速写,底下有个龙飞凤舞的方块符号,以及一个小孔雀笑脸。
方乐誉闭眼半天,没听见动静,复又睁眼:“没找到导出键吗?”
“不是。”宁松声神色依旧是淡的,抬手在设置点击导出。
软件的导出栏自动跳出了近期聊天分享最多的好友及群聊,宁松声看见自己的头像,下意识就点了。
点完,在进度条加载的同时突觉不对。
——这是自己工作号的头像。
与此同时,进度条转眼过百,跳进了微信新界面,宁松声看清了微信备注。
——Ni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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