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方乐誉抬头,会瞅见陆昕给满张桌仔仔细细地拍了照,劈里啪啦地打完一通字才重新拿起筷子。
他当是女生的记录欲发作,没当回事。但当他发现她偶尔偷偷瞅他,再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字,感觉有点奇怪。
“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时宋亚卓就会肃然接话:“偷偷取笑你假期还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玩。”
“那我请问你们呢?”方乐誉一指面前两位大爷。
“我们俩是有正当理由的,”宋亚卓说,“来给你添堵。”
方乐誉:“……”
家里水果都被你们吃空好几次了,确实是来添堵的。
某天,写完作业瘫在沙发上的宋亚卓正在刷手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吓了方乐誉和陆昕一跳。
“卧槽,”他看着屏幕说,“又出大瓜了,新的PPT,我看看……143页??我靠牛啊,血泪史。”
闻言,陆昕目光闪烁了一下,和方乐誉对了下视线,示意了一下手机,方乐誉会意地低头,陆昕发来一个PDF。
标题也是个标准的震惊体:“恋爱期间遭疯狂 PUA,10万 付出换来医院抢救”。
陆昕:【放心吧,里面尽量没有提你和宁神的事】
“……”方乐誉也不知道该说谢还是什么,只好沉默着点开PDF,开头第一张就是宁凯宇的院校介绍和证件照。
里面非常详尽地写了整个恋爱的过程,除了某些过分不堪入目的词汇拿马赛克很薄地打了一层以外,几乎毫无遮挡,还附着了转账记录、礼物汇总、合同参考等。
全文里关于受害者的自述,倘若不是圈内的人很难看得出来是谁,但生活得比较近的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陆昕。
宋亚卓的手机掉地上了,他没有捡。
回头,方乐誉眉头难得舒展,动动手指,把PDF转发到了空间和微博,他的附带流量一下就让这个PDF疯狂转了起来。
他又去看陆昕,而陆昕接到了一个电话,起身去接,避开了他探究的视线。
“……你知道是不是??”宋亚卓好半天才把自己的下巴捡回来,对方乐誉说,“这里面的‘友人A’是不是就是你??”
“啊,”方乐誉没看完PDF,想了想,“不知道。”
“还不是你?!在京北上学,又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出事的,肯定是你!”宋亚卓想到了什么,越来越震惊,“那人渣的堂哥不会就是……宁神吧。”
方乐誉半抵着下半张脸没说话。
“卧槽,真是啊!?”
宋亚卓急得在客厅团团转,指着他俩:“这种事怎么不和我说!?我也能帮一份啊?!”
“还有你,原来暑假跑外边去不回来是因为这件事?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没人吗?上门揍他去啊!”
“违法,不占理。”方乐誉翻着PDF说。
陆昕点了点头。宋亚卓哑然片刻,说:“那现在行了吧?这个人我不打我心里简直有口恶气!”
陆昕看了眼手机,说:“先不忙。”
不止方块一个百万流量体质,还有十几个营销号紧随而上,人渣学校自带的流量,还有无数在国庆期间刚好很闲的大学生一拥而上,还有一些隐晦的助力,硬生生把这个PDF顶上了热搜。
一天不到的时间,宁凯宇的手机账号就被开了出来,私信、短信都挤爆了全国各地的方言慰问,所有游戏账号都废了。
家里阴云笼罩,他爸刚摔了个茶壶,勃然大怒,公司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人连带扒了出来,股票在持续下降,公关部紧急公关,上级问责。
“你知道你签的那张合同里都有什么吗!?看清楚了吗你就签!?”
他妈妈正在以泪洗面,不停地给朋友亲戚打电话,对方开始还挺热忱,听完后都沉默了,“……那责任都是你家孩子的啊。”
“那是我孩子,我不能不管他啊!”
“你孩子把人家孩子差点气进ICU了,你孩子四肢还健全呢。”对方冷冷地说,随之挂断。
抓耳挠腮里,她突然想起宁松声也在故事内情里,咬牙切齿地给宁利川打了电话,质问他没管好儿子,害惨了宁凯宇。
却不想宁利川听完整件事的始末后也说:“那这个我无能为力了,你也知道,他难管,我怎么说他都有话能顶上来,教不了啊……我教训教训他,这件事呢,松声是做得不妥当,但他也没掺和什么啊。”
说完他也挂了。
宁凯宇已经缩在房间好几天。
手机一直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不用听便知道一定是来辱骂他的,数量之多,几乎能给人造成精神污染,现在宁凯宇听见铃声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抖。
最后,还是有人上来敲了他们的家门。
“您好,我是X大的工作人员,来和你们谈一下宁凯宇同学的学籍问题。”
事件发酵的第三日,X大发布声明:将对宁凯宇进行严重处分并开除处理。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那一天,一众人开蛋糕庆祝,方乐誉也被拖去给陆昕庆祝,除此以外,国庆他基本没怎么出过门。
转眼,国庆将过,方乐誉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偶尔拿到手机,心里便会想起那一段尴尬的往事,于是继续放下手机学习。
但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沉默寡言下去,这件事于陆昕那边已经有了结局,自己这边却还不算有一个交代。
思考良久,方乐誉决定试探一下吧。
因为想这一出时在深夜,因此方乐誉在当时就发了朋友圈:【无聊,来个人一次聊五块钱的天,任何话题都行,可见范围内的人都可以找】
那条朋友圈的可见人只有宁松声。
发完,方乐誉原本酝酿出的睡意折腾空了一部分,辗转片刻,又清醒了半分。
聊天框里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人回复。
方乐誉心想,可能是睡着了,那等几个小时大家睡醒后再来看看。
可越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方乐誉就越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每个平台都轮了一圈,试图让自己看困,可心中烦躁,没一会儿就退出了,只能干瞪着闪过一丝亮光的天花板。
终于,方乐誉在天蒙蒙亮时勉强睡了过去,再睁眼,已快接近下午。
时间够久,总算能够让宁松声看见了吧?
但方乐誉把从上到下的新增消息全都看了一遍,没有一条是来源宁松声。
一直在心里保持小心翼翼的踟蹰裂出了一条缝隙。
方乐誉骤然在此刻意识到了还拥有另外一种可能——宁松声是这次误会中被误解的那一个,这一次冷漠,他也许想要借假期来冻结以往的情绪。
这将成为他们思想上第一个分歧点的导火索,致使他们越来越寡言,最终成为不同道的殊途者,渐行渐远,互相成为人生中彼此参与过一段时间的过客。
在这一刻,方乐誉才迟迟地在这个游戏结局的尽头收到了他的礼物:一段无法控制的航线下,即将驶向冰川的船。
轰隆一下,船体崩裂,露出钢筋内胆。
所有以往可以忽略的,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在想清这件事的当晚,方乐誉遵循原来的时间安排,飞回京北上学。
宿舍没有一个人比他回来得更早。方乐誉简单漱洗完,穿着睡衣想看会儿书,但被后领的线头磨得很痒。
伸手去拔,没拔动。
宿舍没人,方乐誉干脆掀了上半身的衣服,拿来剪刀,对着灯下看线头的位置。
刚要下刀,猝然一声钥匙插.入锁扣的窸窸窣窣,没穿上衣的方乐誉心里猛一咯噔。
他尚未来得及动作,门板一掀,外面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宁松声。
一个穿着齐整,扶着行李箱,一个坐在椅子,拿着睡衣。
就这样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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