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是在教学楼天台解决的午饭。
听薛祁渊干干巴巴讲完这栋老旧教学楼的废弃原因，江辞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待在这里，只觉周身凉飕飕的，阴影里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浑身发毛。
推开教学楼有些卡顿的铁门，在天台上寻了处既不会照到太阳又有风吹着很凉爽的地方，坐在薛祁渊铺在地上的外套上，江辞迫不及待拆开打包的饭菜。
食堂大厨的手艺很不错，哪怕只是随处可见的照烧肥牛饭也做得很棒，酱料适口、米饭饱满、肥牛入口即化，啊呜吃下一大口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江辞幸福得浑身冒小花花。
一连吃了几口后，江辞才想起薛祁渊的存在。
视线转向坐在斜对面的少年，他正在吃面包。
——除了面包，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饮料都没有。
江辞皱眉，“你怎么在吃这个。”
薛祁渊动作一顿，神色小心翼翼，“……不可以吗？”边说，他边收起面包，似乎只要江辞点头，他就一口都不吃了。
他这样搞得江辞怪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只吃一个面包能吃饱吗？不会觉得很干吗？”
薛祁渊摇摇头，发现她没有想要阻止自己吃面包的意思后，重新拿起食物送进嘴边，像个面无表情咀嚼的人机。
又看了他几眼，见他面上毫无勉强之色，江辞收回视线专心干饭。
悠悠闲闲吃完饭，他发现自己还穿着运动服，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晃了晃因为过于短的裤子而露在外面的腿部，江辞戳戳薛祁渊的胳膊。
“我要换衣服。”
发现薛祁渊好像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他轻咳一声，偏过头只露出微微泛粉的耳垂，“我想在这里换衣服，你去帮我把门堵着。”
薛祁渊瞳孔微缩，下意识看向女孩纤细手指指向的方向，那里有一排立柱恰好能完完全全遮挡视线。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自在，胳膊又被轻轻戳了戳，没有任何茧子的指腹柔软，落在皮肤上痒痒的。
薛祁渊喉结一滚，轻应一声。
合上铁门背靠冰凉的门扉，脸部皮肤却不断传来滚烫的热意，随布料摩擦的细微动静热意越深。滚烫的温度烧得脑袋一片浆糊，整个人晕晕乎乎，鼻间似乎又传来密闭空间里挥之不去的清浅香气。
薛祁渊不自觉捻了捻手指，掌心似是仍残留柔软如绸缎的触感。
【薛祁渊好感 5，当前好感：16】。
整理校服裙摆的江辞眉尾微挑，唇角浮现抹笑意。
嘿嘿，一下子加了五点。不枉他这段时间在galgame里疯狂进修。
人，你也为我着迷吧！.jpg
*
午休后回到教室，回答完关于请假和手上纱布的询问，紧接着是一整堂的英语小组讨论课。
毫无疑问，江辞和方雪以及侯超组成了讨论小组。
大概无论在哪个世界哪种学校的学生看来，讨论课都是用来聊天吹牛讲八卦的。
方雪兴致勃勃道：“马上就是学园祭了，不知道这次我们班会经营什么店？上次是鬼屋，这次说什么也该轮到女仆咖啡厅了吧？我想穿漂亮小裙子，不想糊一脸血扮鬼。”
侯超反驳：“女仆咖啡厅什么的也太无聊了，不如开一家零食自选店，想吃什么随便拿，销量肯定很高！”
“嘁，你就是想趁机为你家的超市拉生意吧。”
“嘿嘿。”
见江辞只托腮看着他们讨论，方雪转而问到：“江辞你说，你选什么？”
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江辞愣了愣，茫然道：“我从前没参加过这些活动，不太清楚……”
学园祭这种高级的东西，接受应试教育的江辞只听说过名字，至于内容是什么，完全不了解。
方雪恍然大悟：“对哦。。。你之前上的应该都是私教课？”
据传闻江氏财团的小姐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是请家教上课，也因此鲜少在社交场合露面。
江辞点点头。
其实原主并没有什么身体问题，他猜想约莫是领养的原因，加之男扮女装，养父母不想让他在太多人面前露面，以免被人发现身份不妥。
至于为什么有了亲生儿子还要额外抱养、又为什么要原主扮作女孩子，他无意探究。
反正等把薛祁渊的好感刷到一百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何必去想这么多的为什么，为自己徒增烦恼呢。
一节课在关于学园祭的科普和开什么店的争执中结束，很快来到放学时间，江辞慢悠悠收拾书包，向校门口走去。
他在手机上和薛祁渊约好了，放学后一起去电玩城玩。
薛祁渊在距离校门不远的雕像旁等江辞。
期间，无数人潮密密麻麻地涌出，不时有人穿过他向其他方向走去，每经过一波人，他就往后缩一点，直到脊背紧紧贴在雕塑底座，快要和它融为一体。
他不停把书包背带捏来捏去，用力到指节泛白。
江辞同学……什么时候出来呢。
因为是下午第一节发的信息，虽然是江辞发起的邀请，可会不会时间太久，她忘记了？
她很受欢迎，有很多要做的事，忘记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约定，很正常。
薛祁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和江辞一起走出班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从而给她带去麻烦了吧。
他无意识扣弄背带，显得有些焦虑。而江辞此时，被班长王明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拦下了脚步。
抬头恰好看见这一幕的薛祁渊瞳孔微缩。
*
视线扫过轮椅男胸前的名牌，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江辞有些疑惑：“有事吗？”
王明推了推眼镜干咳一声，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高一A班的……”
“学姐你好，我是高一A班的薛逸明，”他打断王明的话，自我介绍道，朝江辞露出一个腼腆友好的笑，只可惜，普通的五官普通的轮廓，使得这个笑容毫无观赏性。
“之前听王明学长说起学姐，因为我实在对学姐太过好奇，心生景仰，所以拜托他约饭，但不凑巧……现在能偶遇学姐，是我的荣幸。学姐本人比传闻里更加漂亮夺目呢。”
他当然知道他漂亮。
听了一堆废话，江辞有些烦了，百无聊赖扣扣指甲，只“哦”一声不接茬。
薛逸明笑容一僵，继续说：“不知道学姐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江辞随口敷衍：“手机没电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生硬打断他的话，朝王明点点头权当道别，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坐在轮椅上的薛逸明，把他当作空气般，绕过两人向约定地点走去。
王明尬笑两声安慰他。
薛逸明笑道：“毕竟是江家的大小姐，我能够和她说上话都已经是托了王明哥的福了。”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待看清江辞所走的方向和某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后，他眯了眯眼，正想细看，却被人流阻隔了视线，只好不甘收回视线。
“对了，关于之前说介绍一批人向王明哥家借贷的事……”
*
那两个人在和江辞说话。
他们会说什么呢？
尽管周围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又因为自己所在的位置相对显眼所以不断有令人窒息的视线投注在身上，薛祁渊仍死死看向校门口的方向，试图通过他们的表情分析出谈话的内容。
书包背带被他卷起又放下，循环往复。
江辞同学说，她和谁做了朋友，就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讨厌他。
永远永远。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江辞或许是因为可怜他，所以才和他做朋友，可万一有一天她厌烦了他……是否还会给予灰扑扑毫无亮点的他一丝眼神？
令人窒息的人头攒动，薛祁渊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像离岸的鱼一样绝望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
模糊视线里，那些来来往往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仿佛又在嘻嘻哈哈指着他，絮语不断。
江辞拍了拍紧咬着唇快把下唇咬破的薛祁渊，在他眼前挥挥手试图唤醒发呆的神智，“等很久了吗？”
下一刻，手被猛地捉住，黑洞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带着毛骨悚然的庆幸，是比溺水者抓住救命浮木更加猛烈的情绪。
“江辞同学，我们是朋友，对吧？”
强忍着后退一步的冲动，江辞点点头。
得到回应，薛祁渊松了口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们还是朋友，太好了……”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仍失礼地抓着女孩子的手那般，薛祁渊慌乱放手，脸红成一片，结结巴巴道歉：“对对对对不起！我刚刚、刚刚……江辞同学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他小心翼翼偷瞄江辞的神色，满脸羞愧。
不知为何，总感觉刚才的薛祁渊看上去比废弃校舍更加阴恻恻，像阴暗潮湿的水鬼那般滴着湿漉漉的凉水，江辞咽了咽唾沫，下意识扬起笑容，“我不讨厌你，我原谅你了。”
【薛祁渊好感 4，当前好感：20】。
好感播报响起，再看向薛祁渊时，撞鬼般的毛骨悚然感消失，那副弱气的社恐模样仿佛之前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即使这家伙以后会成龙王归位，不管怎么看，现在都只是朵阴郁小蘑菇啊。
把莫名升起的针扎般的危机感抛诸脑后，江辞快快乐乐踏上电玩城之路。
*
圣铭贵族学院在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郊区，没有司机接送，只好前往距离学校两条街外乘坐地铁过去。
穿着灰蓝校服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前一后的两人，江辞与薛祁渊的距离终于从间隔五米缩近为间隔一米。
小跑几步伸手拽住他的书包，江辞发起话题：“平时上学放学你也是坐地铁吗？”
“嗯。”
“哦，我是坐车来。”
“我知道。”
江辞：“……”
很好，话题被他聊死了。
明明道歉的时候话那么多，换成正常的聊天就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是吧？
鼓了鼓脸颊，江辞放开书包，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薛祁渊疑惑摸摸头，小心翼翼睨向不知为何有些不高兴的女孩，想了想，悄悄放慢脚步缩短与她的距离。
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用力踩影子泄愤的江辞一头撞上他的背部。
好硬！！
眼泪汪汪捂着发痛的鼻子，瞪向罪魁祸首的眼神毫无威慑力，反倒因眼尾红红的可怜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薛祁渊满脸愧疚的同时不免也夹杂有几丝红晕。
上午在杂物间里，江辞同学也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太白，所以轻易就可以留下红痕。
好可爱。
薛祁渊不自觉往她那边蹭了蹭，把书包背在一边，捏着带子，小心翼翼：“要拉书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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