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天一天比一天冷。
像东境四季分明。
这时候就会尤其冷。
但鲜少飘雪。
西境上空。
凌欺月站在甲板上。
望着漫天飞雪,心比这天还要冷。
“少主说,我坐错仙舟了。”凌欺月向身边人道。
相里煜正望着仙舟底下星罗棋布的村庄。
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凌欺月。
轻咳一声道:“看出来了。我们这是进西境了。”
西境,相里煜来过好几回。
像现在仙舟底下路过的村庄,他就去过好几个。
方才一眼,便认出了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
相里煜拍拍凌欺月的肩,安慰:“来都来了,我们又不会改航线,干脆就去棠溪家住几天得了。”
“反正他们家人都很好,你一定会待得高兴的。”
“是吗?”凌欺月怅然。
怅然一阵后,又突然道:“其实‘既来之则安之’不是这么用的。”
她看向相里煜。
相里煜回看她。
莫名有种被老师支配的错觉。
后背一凉,“我就是用顺口了,下次一定改。”
他下意识挺直身板。
凌欺月见状,默了默,道:“……没事。”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话落。
她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仙舟外的飞雪。
然后突然朝天上喊:“难寻,你在吗?”
凌欺月怀疑难寻压根不存在。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着自己上错仙舟。
又怎么在这么一架小小的仙舟上找不见影子。
结果……
喊声落地后……
她的白玉令动了下,两条消息弹出。
【我是难寻。】
【我在。】
一共六个字。
凌欺月看着这个头像一片白,备注一片白的聊天对象。
顿了下。
没记得加过这人。
但下一秒,对方就解答道:【少主拿你白玉令,加的我。】
难寻是个惜字如金的小少年。
凌欺月转身回船舱内。
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影。
于是坐下。
发送消息:【你知道我们坐错仙舟了吗?】
难寻:【知道。】
凌欺月:【少主告诉你的?】
难寻:【看你坐错的。】
凌欺月:“……”
凌欺月一阵沉默,又在仙舟上找了一圈。
没找着人。
【你能出来吗?】凌欺月问。
难寻答:【不能。】
一共两个字。
凌欺月看了半天,心塞。
相里煜在她边上坐下。
看她脸上不对,问:“怎么了?”
凌欺月道:“就是想找个学生重操旧业,但没找到人。”
相里煜:“这样啊……”
他脱口而出这三个字,但回味过来后,又立马愣住。
“等等——”
“你这话的意思是,这仙舟上还有第三个人?!”
相里煜联想凌欺月刚刚朝天上嚎的那一嗓子。
又想起东方曜灵手下那个似乎叫未寻的侍从。
一惊:“那人不会是叫难寻吧?”
暗处的难寻:“……”
他给凌欺月发送消息:【这人知道的太多,要不要做掉?】
凌欺月看到消息,看看相里煜,又看看白玉令,立马回复:【先不要!】
回复完,她拍拍相里煜的肩。
学对方先前的样子,安慰人道:“既来之则安之,珍重啊。”
相里煜:“?”
相里煜:“!”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欺月:“字面意思。”
“你既然把人招来了,就努力想办法把人安顿好吧。”
她一脸意味不明的笑。
看得相里煜一个激灵。
在细品了凌欺月的话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欺月点点头。
表示:对,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兄弟,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办法活到下仙舟吧。”
她落下最后一句。
成功让仙舟上不舒坦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
当然,直到仙舟落地。
难寻都没有出现。
甚至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叫二人听见。
“你家这个难寻,有点子本事在身上。”
棠溪家山门口,相里煜同凌欺月小声说:“这藏得也太好了吧。”
愣是叫他在仙舟上如芒在背找人,找了整整半个时辰,也没找见半片影子。
就好像这人压根不存在,是凌欺月凭空捏造出来的一般。
不过,话是这么说。
但相里煜敢肯定,仙舟上一定有第三个人。
因为自从他说出“难寻”是那个第三人的名字后,他就可以清楚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钉在他身上。
钉得他脊背发凉。
想自我安慰是心理作用都做不到。
“不瞒你说,我自跟在少主身边起,就没见过他。”
凌欺月走过山门,踏上石阶。
西境共三山,现在她所在的就是棠溪家所在的第三山。
“甚至我是昨夜才知道,难寻原来是个弟弟。”她漫不经心说。
下一瞬。
白玉令上就收到消息。
正是弟弟难寻发来的:【我已经十五了。】
小少年不肯接“弟弟”这个称号。
凌欺月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回复:【好,我知道了,你已经十五了。】
但弟弟到底是弟弟。
凌欺月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
然后看向眼前山路。
山路由青石板铺成,粗略估计有千级石阶。
“这是西境第三山的疏月峰。”
相里煜介绍:“但我平常叫它三峰。”
“因为第三山峰头太多,十来个,名字还都取得花里胡哨的,我记不住。”
相里煜笑笑,继续道:“这三峰顶上,是棠溪家本宅宅院所在。”
“去拜会一下棠溪伯伯,我就带你去第七峰,那儿是棠溪伯伯特意给我拨的一个峰头。”
“因为我做器修那些年,可能小小地惊艳到他了。”
“所以他认为我还是自己住一个峰头比较好。”
省得祸害别人。
这是棠溪礼当初原话。
不过,吐槽归吐槽,棠溪礼对相里煜还是挺不错的。
要不然,相里煜也不至于三年五载地赖在棠溪家,不肯回相里家。
“煜公子!”
忽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二人正在前边走。
闻声,停下脚步,朝身后看去。
“老六?!”
相里煜一眼就认出那挑柴火的是谁。
上前搭了把手,意外道:“还能在这碰见你,真是巧啊!”
老六:“是啊是啊!”
“我十天半个月才出一趟门,没想到今儿还能碰见你!”
二人显然是熟识。
凌欺月在边上静静看着。
还在思考该不该去棠溪家。
棠溪家是修真界现在第二大世家。
但曾经,却是修真界第一大世家。
家族之繁盛,曾令东方家望尘莫及。
可如今,却反被东方家压了一头,压得还不少。
以至于这两大世家之间关系一直很微妙。
微妙得两者之间甚少在明面上往来。
就算是要往来,也常常在私底下。
因为见不得光。
双方对对方干的事,都见不得光。
所以……
凌欺月真的很纠结该不该去棠溪家。
毕竟,她说到底,现在是东方家的人,而不是仅仅就自己。
且——
这次来棠溪家,她不像东方曜灵有棠溪靖仪带着。
因此,接下来要是遇到什么尴尬的情况,她怕是很难处理。
“这是煜公子你道侣吧。”老六突然看向凌欺月。
注意到了这位跟在相里煜身边的绿裙姑娘。
两眼一眨,把人和相里煜放在一起,左右一打量,得出结论。
“煜公子你这道侣真好看,和你站在一起,般配!”
他夸赞。
凌欺月则在想,自己好像那什么百搭包包。
貌似身边站一人,别人就会自动把她和那人放到一起,开始嗑cp。
简直是古怪且不叫人喜欢的体质。
“老六。你正常点。”
不过好在,相里煜及时打断了老六后边要说的话。
言简意赅介绍凌欺月:“我朋友,凌欺月,不是道侣。”
“你要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每回买柴火,都从中捞油水的事告诉棠溪伯伯。”
他口头上威胁老六。
老六也自知说错了话。
忙道:“煜公子放心,我老六下回绝不乱说话,这柴火的事嘛,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别告诉家主。”
“要不然,你下回再来,再见我老六,我老六恐怕是在倒夜香的路上。”
他赔笑。
说罢。
又看了眼相里煜后边。
疑惑:“煜公子,少主没跟着你回来?”
他是在问棠溪靖仪。
相里煜算了算时间,道:“她们应该明早回来。”
老六:“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那你先少主一步来咱西境,是要去说少主夺魁的事吧!”
老六眼露期望。
期望过后,又长叹一口气道:“还好有少主,要不然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我前边还有两个兄长。”
甲板上。
夜雾沉沉,寒意透骨。
棠溪靖仪和东方曜灵并肩站着。
望着眼前虚无。
“他们都是在我未出世时没的。”
棠溪靖仪神色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棠溪家的人受了诅咒。”
“大都活不过三十年。”
“而要想活过三十年,甚至百年,就得修炼一种功法。”
棠溪靖仪说到这,冷笑:“这功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靠气运的玩意儿,到我爹那辈,就我爹修炼出来了,剩下的都死了。”
“一个个的还没到三十呢,就被那功法给耗干净了。”
“就和我那两个兄长一样,一个活到二十一,一个活到十七。”
“总之都是短寿的。”
棠溪靖仪嘲讽。
嘲讽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本来,我也会是这样。”棠溪靖仪抱手。
“但我娘舍不得。”
“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舍不得再失去一个。”
“所以她没叫我和前边两位兄长一样,修炼那烧自己命的玩意儿。”
“而是选择用她自己的命换我一命。”
棠溪靖仪说到这停住。
无意识蹙眉。
东方曜灵看她,没一点多余表情,只幽幽补刀:“可你却想用自己一条命换她一条命都做不到,好弱。”
短短一句话,听得棠溪靖仪悲伤的情绪全无。
耷拉的嘴角,也变得似笑非笑起来:“东方曜灵,你别逼我在最煽情的时候扇你。”
她握拳。
东方曜灵见状,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转身,回船舱。
只轻飘飘送来一句:“你就算长出一百零八只手,也未必扇得到我裙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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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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