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明希忽闻几声破碎的痛呼,猛地惊醒!
待她清醒,才听出那声音并非幻觉,而是从林青澜嘴里漏出来的。微弱月光下,他神色痛苦地卷缩成一团……
“怎么了?”明希伸手摸他额头,一片湿冷。
“林……青澜?醒醒,你怎么了?”
嗓音发哑,仍带着前世病房里日夜听惯的焦灼——那副被病痛拖走的画面倏地闪回,她指尖微微一抖。
顾不得多想,明希掀被下床:“我这就去叫人传太医!”
“传太医”三字几乎破声而出,像要把那段无力回天的记忆当场撕碎。
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扣住她腕子。
林青澜半撑起身,冷汗未拭,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醒:“别传太医。”
明希手腕一颤,声音先脑子冲出去:“为什么?”尾音发飘,带着未醒的沙哑和藏不住的慌。
林青澜抬眼,眸色被疼意蒸得发亮,死死锁在她脸上——
“你不是凤鸣溪。”
一槌定音。
明希的膝盖狠狠撞在床沿,却觉不出疼;所有慌乱被这句话猛地抽走,只剩耳膜里自己心跳的轰鸣。
她忘了他冷汗湿透的中衣,忘了他扣在她腕上的力道,甚至忘了方才那声痛呼——整个寝殿缩成一点:她是谁。
呼吸被掐断,她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又骤放,像被骤然拔去外壳的蚌,内里毫无屏障地暴露在空气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
声音先她理智一步冲出口,又低又急,像被闪电劈中的小鹿,只想知道自己哪一步踏错了节拍。
喉结微动,涩意从眼尾一闪即没,指背却下意识收紧——仿佛要把那点心软掐灭在掌心里。
林青澜垂目掩了情绪,再开口时只剩自嘲的哑:
“因为真正的凤鸣溪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尾音落地,寝殿只剩更漏钝响,像钉子往骨缝里敲。明希悔意如潮,胸口瞬间被苦涩灌满——
如果从一开始,我对他没那么在意,是不是他就不会察觉我不是凤鸣溪?
指尖仍残留他的冷汗,那一点温热此刻灼得她发颤;原来她那些焦急,那些心疼,竟全是罪证!悔意翻搅,她几乎不敢再呼吸,只怕再多一次心跳,都会把"关心"二字敲得更响,让这裂缝彻底崩成深渊。
她想说点什么,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林青澜侧过脸,不再看她,也掩去刹那的涩然;唇色褪尽,指背抵住床沿才勉强稳住身形,倦意与冷意一并沉在眼底,只低哑开口:
“来人……备浴,更衣。”
林青澜话音甫落,便由宫人扶掖着退出内殿,殿门在身后悄然阖死。明希被留在原处——
片刻后,奉命收拾残局的宫人低头涌入,动作麻利得近乎无声。明希被围在其中,却像被隔在另一重玻璃罩里: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也听见更漏一声比一声重,却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直到染血的被褥被卷走,她才猛地回神——
女尊世界,男子月事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生理事;而她,竟在半夜惊动太医,闹得如临大敌。难怪他那句"你不是凤鸣溪"说得斩钉截铁——她的慌张,就是最大的漏洞。
羞耻与悔意同时涌上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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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药汤与蒸汽的氤氲随之涌入。林青澜披了件素白中袍,腰带松系,发梢还沾着细密水珠,月光一照,像覆了层薄霜。明希怔怔抬头——那瞬间她才恍然回神:眼前这具身体、这个身份,乃至这张床榻,统统不属于她这个异世闯入者;她不过是一抹借尸还魂的幽魂,如今连最后一层皮都被剥下,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赖在这里?
除了离开,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你……回来了。"明希嗓子发干,声音飘得几乎听不见,"那我先走了。"
——再待一瞬,她怕自己会碎成齑粉。
她刚转过身,鞋跟蹭过门槛,一道低凉的声音追来,钉住她踉跄的脚跟——
"你这个时候走,是嫌我还不够难堪吗?"
低凉的声音追来,钉住她踉跄的脚跟。原来在他眼里,她连留下都成了一种施舍。
"那……我不走了。"她几乎把这句话咽进喉咙,只剩一点气音,散在安神香的余雾里。
——至此,两人隔着一盏将熄的宫灯,一个想逃,一个只能用"难堪"去拴。空气里满是潮湿的药味,谁都没有先开口。
更漏方停,殿外鸦声初啼,灰青色的天光从窗棂缝隙渗进来,像一层冷霜铺在地板上。
内殿里,林青澜一直未合眼,只是阖着目背对屏风,和衣而卧,素色中袍被冷汗浸出暗纹,指节无声抵着腹际,偶尔一声压抑的翻身,把榻板压得轻响。外间,明希蜷坐在临时搭起的小榻上,同样未解外衫,鞋也未脱,仿佛只要稍一动作就能立刻逃之夭夭。
屏风只隔一道纱光,却像隔出两个世界——
这边,她抱着膝盖,把唇咬得发白;
那边,他阖眼忍痛,把呼吸压得极轻。
谁都没有先开口。灯芯早已燃尽,只剩一缕细白的烟在两人之间缓缓飘散,像今夜所有撕开的裂缝,被硬生生摁进黑暗里,等待天亮再重新找一条缝合的线。
天刚蒙蒙亮,青鸾殿外传来轻却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该更衣上朝了。”内侍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扉传进来,像一粒火星落在干草上。
明希几乎是从榻上弹起来的——一宿未合的眼布满血丝,却瞬间亮得吓人。她低头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袍,又瞥一眼屏风后那道仍背对她的身影,喉咙里滚出一个“知——”字,尾音及时掐住,换成一句极轻的“即刻便来”。
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好,一手拎一只,赤足踮地,猫腰绕过屏风。
擦肩而过时,林青澜忽然睁眼,目光落在她慌乱摸索门闩的背影上,唇角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沙哑的:“陛下慢行。”
明希手指一抖,没敢回头,只匆匆丢下一句“凤后保重”,便推门而出。
晨风灌进来,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也吹得那盏残灯晃了两晃,终彻底熄灭。一缕细白青烟顺着门缝飘回殿内,正散在林青澜的枕边。
林青澜望着仍在轻晃的门缝,掌心慢慢覆上仍在绞痛的腹部,低低嗤笑——
原来揭穿身份后,她连多一句寒暄都省了。
笑声未落,冷汗已沿着下颌滴在枕上,他却不再扬声唤人,只任更漏声里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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