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天，沉睡的羽总算清醒，它有些僵硬地舒展双翼，微微抬眸无神地望着入口，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咦?这是没完全睡醒?”
瞧着迷迷糊糊的羽，白七走向前想要主动打招呼，然而还未开口，羽先扭头朝白七温柔一笑，再贴心地用羽翼轻抚衣袖为他扫去沾染的羽绒。
“是之前的几位？我能为你们提供足够的食物。”
羽过于热情的表现反倒让白七不自在，扭头可怜巴巴地求助自家师兄：“我就说吧，我礼仪不合格是有道理的，太近了，我想砍它。”
“无需费心，我可否向您询问一些事情？”
陆云对白七危险发言选择视为不见，他的好师弟这性子如今没走上邪道，那他师尊的教导可真是立大功了，得亏羽性子好，换做别的妖怕立马就被扇一爪子。
“原来如此，辟谷了，不需要食物。”只是羽似乎像没听懂问话，还有些失落地歪了歪头，然后机械般同样为陆云扫了扫衣袖。
呢喃细语道：“还我能做什么呢，打架?”
鸢深怕两位剑修又误会连忙解释道：“羽经常招呼误入的客人，它会先提供食物，是它觉得人类比起妖不进食更容易出问题。”
“给客人提供残肢真没问题么。”
叶小阁没忍住吐槽了一嘴，然后喜提近距离大鸟脸，附带一双恐怖红眼也直勾勾盯着他看，他觉得，掉下来的人第一反应绝对是被吓尿裤子，多亏他已经见过鬼了。
再然后羽又窜到莫无忧面前，仔细环顾观摩。
“两位是道侣？需要羽绒床吗？我瞧你们元阳尚在，想必是需要一张舒适的床。”
“......”
莫无忧和叶小阁当场脸色苍白，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这妖给埋了。
头一次被如此贴脸‘嘲讽’原来是这种滋味，且不说清修者，这世间的男子哪位能经得住如此当面询问。
“嗯？这跟需要床又何关系？我们宗门均是元阳之身。”
偏偏看不懂气氛的木头剑修还主动跳出来补了最后一刀。
可羽并未继续询问，反倒无视众人自顾自张开始打扫起洞穴，简单打理后杂乱的洞穴也竟变得温馨起来，最后羽还真的贴心用羽毛打造了一张顶级软床。
叶小阁倒也不客气，提前倒下去好好享受一番。
陆云也趁机抓住机会再次询问羽：“您知道你同伴狂暴作乱之事？”
羽微微点了点头：“我尝试拦住他们......但非常抱歉，如你们所见，我并无妖力，平时都是御护神使们帮忙。”
听见守护兽并无妖力，莫无忧稍皱眉头，这与他了解的常识有些许偏差，不过两剑修倒是没一点疑惑继续追问道。
“御护神使？”
这词倒是众人头一回听说，像是普通小世界的信徒一样，可在灵力丰富的修仙界，虽修士们个个向往成仙、成神，但他们大部分并不信仰‘神’，也不在乎是否真的有‘神’。
毕竟真正的‘仙、神’从未降临过奇迹，亦或是现身于世，例如飞升之门关闭时期，天道仅仅派出的是‘天启者’告知简单启示，曾有记录，这些‘天启者’修为都不如入门弟子，甚至关于他们的记录，随着飞升之门重开后，也逐渐被人淡忘。
世人修仙的理由各不相同，终归修仙本质不过为了逃脱‘死亡’的支配，所以便有了人人都想成仙的‘念想’。
至于成为‘仙、神’之后的事，其实已经并不重要。
这种词出现在妖族这里，更为怪异。
“那个，那个，就是我之前说的人类，他们会帮我们解决问题，还会教我们一些法术。”小兔子鸢从一旁窜出来小声补充道。
羽继续说道：“他们来时自称御护神使，说是妖族的神明预知我族的灭亡命运，他们收到启示，便前来协助，跟着他们做事便能帮助我族成为顶级大妖。”
“......”
众人一时间有些愣住，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像在邪修那经常听到的说辞，跟着爷混，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叶小阁笑道：“你们真信了？”
羽摇了摇头：“当时也就鸢儿真信了。”
鸢突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最傻最天真的那个。
“可是，他们真的解决了我们一族最头疼的问题，将停滞发育的蛋重新孵化，这可是我们向大妖寻求帮助，都从未得到解决的问题。”
听到这里，莫无忧再次微微皱眉，这依旧与他所知的妖族‘常识’不太一样，而叶小阁也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他们是无偿做这些不求回报吗？”
羽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补充：“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们说需要维持他们的信仰，在周围建立了许多祭坛，虽然不明白人类这样做的意义，但并未损害我们的利益便允许了。”
“那最后你们族人发狂是怎么回事，甚至与神使相互残杀，还让一只最弱的兔子出门寻人。”
白七实在没耐心弯弯绕绕问下去，这个问题才是他们这次调查的重点。
而对于这个问题，羽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变得更加暗淡。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理由，至于相互残杀，是因为这批新来的神使暖化出来的孩子，有问题。”
羽摸了摸自己的羽毛，继续说道：“它们身上没有雏羽，没有鸟腮，没有眼睛，外形甚至更像你们人类的幼崽，更可怕的一点，它们没有心跳，依旧不断爬行寻求母亲的投喂，生长速度也过于诡异，仅仅几天便有成年体型大小，但这种结果其实我们也有心理准备，孵化并非百分百成功，只是，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哪怕是真的变为死胎也好。”
“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小兔子歪了歪脑袋。
羽轻轻抚摸小兔子的头。
“因为，全部处理了，由它们自己的亲人。”
“处理了？”
“它们没有心跳，本就不算活着，所以无论如何都杀不死，切掉躯体，残肢仍在蠕动，然后新的神使提出新的解决方案，教了我们附灵术。”羽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真相说出口：“你们对这个术，应该不陌生，之后......”
“我不知道”
叶小阁倒是突然跳出来打断道，他一个修真文盲知道个啥。
“你还记得严夫人吗？”
“呃，不会又是那种恶心得不行的法术吧？！”
提到那玩意，叶小阁不由翻了个白眼。
莫无忧稍有欣慰，从共感来看这家伙也是真心厌恶的，继续解释道：“那倒不是，这是修真界再寻常不过的术式，比如搜查的时候将自己的灵魂分出一部分在死物上，利用死物去侦查，就算被察觉，也能提前回收灵魂。”
“就是分身术的变种嘛！”
叶小阁理解了，再想想为什么莫无忧提到严夫人，他看向羽，敏锐地也察觉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
羽叹了一口气。
“是的，短暂的假死物有了部分灵魂，可以杀死了。”
但是被杀死，同时意味着魂魄受损。
“这就是发狂的真相？魂魄受损不说，还有了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糟糕回忆。”
陆云与白七得知真相的瞬间神情也暗淡下去，确实，换做是人类也承受不了这种悲痛。
不过羽摆摆翅膀，否定了这个发狂的猜想，继续说道：“恐怕不是这个原因，于我们而言，蛋不卵化也是死胎，孩子是死亡早已有准备，原因大概是，我们发现这些神使背着我们，将这些孩子的尸体偷偷吃掉了。”
“......”
此言一出，都有人沉默了许久。
这些人哪是什么神使，干的事怎么比邪修还恶心！
“同族杀死他们这也非主要导火索，而是他们出现与妖族类似的症状，他们无差别攻击我们族里存活的幼族，还有生生撕咬的行为，莹先承受不住，哭着把他们杀了，我想她是清醒的。但紧接着突然整个同族就不断往外飞走，我根本拦不住，整个过程太过于诡异，我才想让鸢找到原来那批神使，他们之前的卵化也并无问题，修为也更强，与我们相处时间更长，我想也只有他们才能解释这一切，哪怕是元凶，我也想知道理由。”
小兔子听到一切哭着埋进了羽的怀里，他的愚笨，还有他们对自己的宠爱，对他的保护。
“对不起、是鸢太没用了......什么都做不到。”
羽安慰道：“已经很好了，鸢不是说这些人可能会帮我们吗？”
陆云与白七听完一切似乎已经打算着手继续调查，叶小阁依旧保持微笑，罕见的是一向听到类似悲剧就莫名热血上头的莫无忧，异常冷静。
而说完真相的羽又因疲惫，昏睡过去，众人围坐一圈商讨目前的线索。
“现在最诡异的就是这帮神使了吧，我怀疑是什么新成立邪教派啊！”白七撸起袖子提着剑就想冲去找这帮人干一架。
陆云好不容易拉住对方坐下，这事感觉也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做到的。
“冷静点，我们也不知道对方修为，查清楚后再砍也不迟。”
......
看样子，俩剑修脑子里已经全是打架画面了，讨论的都是各种找到时候如何毒打对方一顿的战术。
叶小阁默默传音问道。
【咦，你怎么不加入，前段时间不是还热血沸腾地准备牺牲自己救小世界，现在不是该去给妖族讨回公道吗？大善人，热血兄？】
莫无忧真的很想掐死他，在叶小阁眼里他就是这般鲁莽，虽然他确实容易冲动，但他也真的不傻。
那俩剑修除外。
这么多可疑点不说，实际上这件事，妖族发狂伤人的结果已经发生，狂暴的妖族也已除，现在仅仅是了解最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还有，他得再确定一件事后，最终决定兔子的去向。
莫无忧反问。
【叶大侠怎么也不行侠仗义了？】
叶小阁邪魅地盯着莫无忧，贼笑了好一会。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莫无忧挑眉。
【恨不得杀了你。】
【你看你看，你这种超绝圣母心的人都动过杀心了。】
叶小阁看向沉睡的羽。
“小兔子，你们的守护者真的很温柔啊”
鸢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回应道。
“是的，它真的很温柔！”
叶小阁比了个大拇指。
【这就是问题所在。】
莫无忧不再传音，光明正大开口。
“我现在也挺想杀了你。”
叶小阁也毫无顾忌地搂过对方的肩。
“随时欢迎？但你也没动过手啊，道侣您真是真的真的爱惨我了！”
所以叶小阁自始至终觉得莫无忧过于偏执是性格有毛病的，但他也从未否定过对方的善，毕竟这是才是真正的大好人啊！真正的冤大头啊！
砰——
叶小阁的脸再次着地。
白七一脸疑惑，不是，他们不是再讨论严肃的问题么，怎么这两人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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