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房内一时间安静无比。
谢奕看着那个本应已在午门身首异处的人,此时正活生生地站在门口,巨大的震惊过后,便是本能般的防御。
前世被背叛的记忆,与今生书房内鹿宁手握龙袍的画面重叠,压过了刚才翻涌出的难过情绪。
谢奕一把夺过影子手中尚未归鞘的长剑,不顾胸口伤口的剧痛,强撑着站起身,剑尖指向鹿宁的脖颈,几乎要触及她的皮肤。
“你还敢来?!”他怒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一次又是谁派你来的,还想怎么骗我?!”
影子护在谢奕身前,警惕地盯着鹿宁和她背上的宋柔。
鹿宁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去看那柄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剑。她的目光落在谢奕的脸上,开口道:“玄英哥哥,如果我要害你,何必带着重伤的宋柔前来?”
她将背上的宋柔小心地放下来,搀扶住,淡淡道:“她是为了一条可能指向真凶的线索才被打成这样,玄英哥哥,从前的事我至今无法解释,但我鹿宁可以对天发誓,从未主动存过害你之心!”
她眼神坚定的望着谢弈。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理智在警告他不要再信这个女人,可是她的眼神,还有她扶着的宋柔,一切都在诉说着她说的是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鹿宁脸上,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虚伪。但是经过漫长的对峙,他发现她不像是说谎。
最终,谢奕叹了一口气,手腕一沉,长剑掉落在地。他身体晃了晃,被影子及时扶住。
“影子,先给宋柔用药。”他闭上眼,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这显然是一种妥协。
影子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领命。他上前接过宋柔,将她平放在一旁的草铺上,迅速从随身药囊中取出药,开始救治。
鹿宁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一股虚脱感涌上,连忙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谢谢。”她轻声道。
谢奕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鹿宁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说道:“这是在打伤宋柔的那个人身上得到的。”她将东西递过去,“这戒指可能出自皇家,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是谁的东西?”
谢奕拿过那枚戒指仔细辨认一番,看着那精湛的切割工艺,眼眸不由得放大,咬牙道:“这是堂兄的戒指!”
“宁王谢染?”鹿宁心头一阵震惊。
那个在元宵宫宴上温文尔雅为她解围,还被皇上开玩笑要给她赐婚的谢染?!
“你确定?”鹿宁追问。
“确定!”谢奕的语气斩钉截铁,“这枚主石是罕见的血玉髓,是当年父皇赏赐给几位皇子的,每人所得图案皆不同。堂兄得到的,正是盘蛇戒!他常年戴在右手拇指上,我绝不会认错!这边缘的镶爪纹路,是宫内大师独有的手法!”
所有散落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根名为“谢染”的线串联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复盘过去发生的种种!
“陷害我谋反的那些证据天衣无缝,能在王府来去自如栽赃的,本就极可能是熟悉王府且位高权重之人!”谢弈说道。
鹿宁点头,接着说道:“鹿家被诬陷通敌,军报文书被篡改得毫无破绽,必须有极高的权限!”
“玄蛇组织能在京城和北疆如此猖獗,背后必有手眼通天之人庇护!”
“还有我17岁那年中的奇毒!”谢奕捏紧拳头,“当时所有人都怀疑是忌惮我的皇兄所为,但现在想来,堂兄那时常来王府探望我,他下手的机会更多,也更不易引人怀疑!而且那毒,似乎也与后来玄蛇组织用过的一些手段相似!”
越是深想,越是感到一阵阵寒意。
一个身居高位的敌人,同样知晓剧情走向的对手,远比一个单纯的权谋反派要可怕得多!
“必须找到证据,否则无人会相信一位亲王是玄蛇首领!”鹿宁说道。
谢奕沉吟片刻,眼神锐利道:“谢染此人平日里看上去是闲散王爷,但私底下谨慎多疑。他藏匿证据的地方必然守卫森严,想要找到直接证据,难如登天。”
“再难也要试!”鹿宁眼神坚定,“他刚刚与我们交手,虽未得逞,但未必能料到我们能立刻探查其府邸。此刻或许正是他戒备稍松之时,这是最好的机会!”
沉默了片刻,谢弈终于点头答应,转头看向影子,下令道:“你轻功最好,可以潜入宁王府。一切以探查为先,切勿打草惊蛇,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是!”影子领命道。
鹿宁却摇头道:“不,我和影子一起去。我认得那个黑影的身形,而且我还知晓证据大概在何处。”
所处的时间越是接近剧情内容,鹿宁看到的真相就越多。她记得书中剧情中描写过,玄蛇组织首领的书房密室里,藏匿着大量玄蛇活动的笔记。
谢奕想反对,但看到鹿宁倔强的眼神,知道无法阻止,最终只是沉声道:“一切小心。”
*
第二日夜幕降临,鹿宁和影子便前往了宁王府。
谢染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王府内巡逻的护卫明显比平日增加了不少,气氛透着一丝紧张。
鹿宁与影子凭借着高超的轻功和夜色掩护,巧妙地避开了几波巡逻,悄无声息地潜入府内。他们根据谢奕提供的粗略地图,奔向主院谢染的书房区域。
书房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影子用一枚钢针无声地拨开窗栓,两人先后进入其中。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只有微弱的光芒从隔壁的内室投射过来。
鹿宁屏息凝神,手指轻轻拂过书架,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暗格机关。影子则侧耳倾听四周动静,负责警戒。
她记得书房的暗格机关就在这附近,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难道剧情出现了偏差?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内室门口地面上一点微小的白色粉末吸引。她凑过去,轻轻沾起一点,嗅了嗅,淡淡的脂粉气味立刻钻入鼻腔。
她与影子对视一眼,悄声走向内室。
内室是谢染临时休息的地方,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宽大的雕花床,床幔低垂。而此刻,床侧的梳妆台前,谢染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
鹿宁稍稍上前,藏匿门口的阴影处。
只见谢染坐在镜前,右手拿着一个精致的粉盒,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将细粉涂抹在自己的右手腕处,动作轻柔而专注。
借着镜面微弱的反光,鹿宁和影子清晰地看到,谢染右手腕处,一个狰狞的血蛇图腾若隐若现!而他用那特殊的细粉,一点点地将图腾遮盖下去!
真的是他!
鹿宁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转身离开之时,窗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屋内的谢染动作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放下粉盒拉下袖子站起身!
鹿宁和影子心中同时一紧,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卧室的门被敲响,一个低沉的声音极轻地传了进来:“王爷,下官前来道别。”
鹿宁不由得一阵惊讶,扭头看向窗外那模糊的身影轮廓。这个声音她绝不会听错,是向南予!
他怎么会出现在宁王府?
谢染迅速整理好衣袖,走到门口打开门,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平静,问道:“不多在府上休息一阵了?”
一身侯爷常服的向南予走了进来,目光快速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谢染身上,随后拱手行礼,叹了口气道:“今日来王府与王爷闲聊,因处置了鹿宁心中难受多喝了几口酒,却不曾想不胜酒力,不得不在这里歇了一阵。如今酒醒了大半,就不叨扰了。”
谢染目光闪烁了一下,笑了笑,安慰道:“侯爷重情重义,只是鹿宁勾结逆党,罪有应得,侯爷不必过于挂怀。”
“王爷说的是。”向南予低下头,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
他昨日在秘密调查鹿宁之事时,无意间听到了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有打斗声。等到他靠近的时候,打斗双方都走了,但是地上却留有一片衣服的碎片。看花纹样式,似乎出自宁王府。
于是今天向南予借着与谢染叙旧的幌子,假装喝醉了酒,在王府这边歇了一阵,想要趁机观察。只是没想到,他看到了似乎是鹿宁的身影一晃进入这里,于是便前来查看。
鹿宁意识到向南予在试探谢染,知道他不是敌人。于是在两个人虚与委蛇之际,鹿宁和影子偷偷溜了出去。
向南予跟谢染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
等走到宁王府大门口,他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仿佛不经意般,在附近踱步,警惕着四周。
果然没过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转过头,只见一个纤细的黑影从屋檐处落下。
虽然对方黑巾蒙面,但那双眼睛,让向南予一下子认出来是鹿宁!
她真的没死!
向南予的心脏狂跳,却因忌惮着身处宁王府门口,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鹿宁拉下面巾,快速地轻声道:“向南予,长话短说。我没死,宋柔也没死,但我们现在很危险。玄蛇首领和一切幕后黑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宁王谢染!”
话音落下,向南予却没有预料中的震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也压低了声音,如梦初醒般的嘟囔道:“果然,女主角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鹿宁听到这句话,浑身不由得颤抖一下,意识到向南予居然也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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