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汤中查出了微量毒素，是那根人参有问题。
将另外三根人参一一检测后，有两根都含了不同程度的毒，由于毒量较小，若是李佑吃了倒不会急着发作，只会在某日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可他二叔人至中年，只喝了一碗便受不住去了。
毒死外调京官可不是件小事，这事李佑无法做主，他当即上奏禀明皇上。
李府上下都忙了起来，程初荷正疑惑发生了什么，就见郁雾朝她走了过来。
程初荷一出现郁雾就看见她了，第一眼就是看她头上有没有戴他昨天送的发饰。
没有，也许是没学会怎么戴，郁雾心中暗忖，因为在思考，所以他控制不住腿，又直直地朝程初荷走了过去。
程初荷也抬脚往他那凑了凑了，她的眼神指向廊上正忙前忙后的人影，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郁雾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程初荷发间移开，语气淡淡道：“李佑的二叔中毒死了。”
“怎么中的毒？”
“喝了碗有毒的参汤，是方家的人参。”
程初荷听后抬眼与郁雾的视线撞上，她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其他情绪，郁雾与她想到一处了。
又是药房出事又是药材毒死官员，这与昨日他们在街头听到的关于齐家没落的经历几乎重合，只不过将齐家换成了方家。
齐家当年离奇受难，如今在方家头上又发生了相似的事情，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屋外忽传来喧闹声，隐约听见方老爷的声音，另有一道让程初荷听来莫名觉得熟悉的女声。
二人到了前厅，看见方老爷正满脸自责地站在堂上，旁边站着两个粗衣婆子正将方夫人扣了起来。
原来，自李佑面色苍白离去后，方老爷就悄悄派了人来李府打听消息，打听出来两道消息，第一道尤不要紧，那第二道直接将他吓得一口气直喘不上来。
第一道消息就是那根他转手送给方夫人的簪子是在尸体里拔出来的，第二道则是他送给李佑的人参竟将李家二叔给毒死了。
他心一狠，干脆直接将方夫人带到李府来，想将错都推到她一人的身上。
“都是这毒妇，妄想沾污我方家门庭，先是杀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又是在人参中下毒，想要嫁祸方家！”方老爷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他缓了口气后，面上露出些许不忍口中的话却决绝异常，“如今我将这罪魁祸首交于大人，恳请大人还我方家一个清白！”
他说着，手上作出擦眼泪的动作，像是无故蒙受了冤枉般。
李佑还未说话，见方老爷如此绝情地将所有过错都给她，方才还含着泪花望向方老爷的方夫人立即收了泪，直接就要挣开婆子的镇压往他身上抓。
可惜她娇贵惯了，论力气哪里比得过婆子，结果当然是没能挣脱，口中不住喊叫道：“方知节，你我也算夫妻一场，怎生一遇了难就将我给推开？分明是自己做的事情却不承认，你哪里有什么冤屈……”
她的原本柔媚的声音听来尖锐极了。
方老爷，也就是方知节唇边胡须抖动了几下，眯起来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想抬脚踹上去，却碍着李佑，于是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立马将她的嘴捂住，方夫人却一口咬上了她的手，婆子被咬得收了手，她立即将头扭向李佑道：“李大人，请你一定要看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想我一无辜女子怎会横生事端害人性命？方知节他早不满您新推行的政策，这才暗中下了手，若我下毒，那主谋必定是他啊！”
因着是想换得李佑怜惜，她声音又柔了下来，加之她因挣扎抖落了满头珠钗，青丝散落到粉白的脸旁，显出一副无辜受难之相。
一旁的李佑始终没开口，只冷眼看着堂上这场闹剧。
这时方承志也赶了来，他听闻方老爷竟然将方夫人押了过来，心道一声荒唐后立即往这边赶，只觉父亲是老糊涂了，居然异想天开地想将这天大的事化小。
原本被他缠着的齐旭听闻也跟他一同来了，方承志还以为齐旭是放心不下他，心中一时喜忧参半，越发认同那句老话——“患难见真情。”
他心中不合时宜地做起此事了结后与齐旭互剖心意后从此缠绵的美梦。
当然，这梦也只会是梦。
一到堂上他就看见怒目的齐老爷，狼狈的方夫人与冷眼无言的李佑。
他刚想开口，就听李佑出声道：“毒杀一事不是我能处理得了的，我已禀明皇上，如何处理全在皇上。”
此言一出，方府之人皆惊，方老爷原本挺直的身子立即塌了下去，而方夫人却收了示弱可怜的表情，露出一抹笑，总归不是她一人受罪了。
方承志还算淡定，他走到方夫人身边示意那两个婆子将她松开，婆子看了一眼他而后望向方老爷，见老爷并未阻拦，手上也就松了开来。
方夫人被松开身子后，身形不稳向后倒了倒，方承志离得近，伸手将她扶住，而后他极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有些避嫌地就要将方夫人推开，方夫人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与他隔了些距离。
原本一言不发的齐旭不知何时已走到李佑身前，“既然此事大人无法解决，那么大人不如先解决我妻子之死一案？”
李佑迟疑地看了齐旭一眼，方才方老爷已经跟他说了，那根簪子是方夫人自己讨了去的，但方望舒还不知道此事，她向来不喜作为继室的方夫人，若是让她知道那根簪子被方夫人拿了去必然要闹，今晨是碍着她才对李佑有所隐瞒。
这样看来方夫人身上的嫌疑的确很大，他斟酌一番后道：“簪子虽被证实就是方夫人的，可此事作案存在一定困难，光是她一人只怕难以完成。”
齐旭语气中没有半点疑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她的帮凶不就站在她身旁吗？”
方夫人身旁？
众人目光一齐移到了方承志身上，方承志正欲开口却被齐旭抢了先，“方少爷一直觊觎我妻子，那夜奸污我妻子的就是他，那夜有几个下人看见他衣衫不整地从配药房中出来，而后方夫人又一前一后地与他回了宴席。”
方承志赶忙出声，“你胡说！你不要信口雌黄！”
齐旭对他的怒斥充耳不闻，只是拔高声音以盖过他的话语，“方承志大逆不道与继母通奸，方夫人见他奸污了我妻子，妒火烧心，于是杀了我妻子。”
他话语中包含了几层信息，每一层都足以使人大吃一惊。
在场所有人神情各异。
方老爷惊疑不定地看向方夫人与方承志，方夫人对他的眼神倒是没什么羞愧，方承志面上却染上赤红，他没敢看方老爷，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将齐旭往后扯。
齐旭稍稍侧身就躲过去了，李佑抬手制止行为有些激动的方承志再上前。
他语气严肃道：“此事不可妄言，方承志奸污你妻子一事你找到证人了，那么方承志与方夫人通奸一事你可有证人？”
齐旭立即道：“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妄言，至于证人……”他话语稍停，没继续说下去，却是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程初荷。
一直看向那边的程初荷立即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心头一股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她已在远处听了大半天，在方夫人柔声向李佑哭诉时她就听出来了，方夫人的声音与她那日在方府廊上听到的对着方承志娇嗔的女声一模一样。
那日在假山后与方承志偷欢的女子就是方夫人。
齐旭此时看向她的意思很明显了，他知道她听见了这件事，所以程初荷就是证人。
果然，在齐旭看向她后，众人眼神纷纷落到程初荷身上。
程初荷从郁雾身后走出来，如实回答道：“那日方小姐归家宴上，我曾在假山后听到了方少爷与方夫人的声音。”
她并没说是什么声音，但从方承志瞬间由赤转白的脸色中已可猜想一二。
方夫人仍是不认，极力稳住面上表情，状若愤怒道：“程小姐怎能这样污蔑我们，我是方家主母，与承志情同母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下作的勾当？”
郁雾将方夫人凌厉的眼神一一挡下，轻飘飘地扔了句“相差三岁的母子？”
这句话将方夫人的气焰也压了下去，原本拧眉站在一旁方老爷脸上表情更有些挂不住了，方承志则将一张脸变做了个调色盘，任由在场各人在他脸上调颜色。
他原本想干脆将通*奸一事应下算了，而后再将杀人一事给撇开，结果方夫人睨了他一眼，直接装晕倒在了婆子身上。
婆子一时不察竟下意识地躲开了，她就直直地倒在地上，头磕上了婆子的膝盖骨，这下是真晕了。
人都晕了，这场闹剧只得按了暂停键。
李佑放他们回了方家，齐旭却没太大反应，临走前还朝程初荷露了个笑，擦肩而过时在她身侧轻声道了句谢。
*
方家。
方老爷本就不信齐旭与程初荷所言，他一看到齐旭，方才发了昏的头脑立即清醒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悔意，当初听了女儿的求情，留了齐旭一条命。
想来如今发生在方家的这一系列事情不正是当年他对付齐家所做下的吗？只恨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抑或是齐旭早就猜到当年之事是他所为。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方承志一回府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床上躺着昏迷的方夫人，医师正在为她搭脉。
医师凝神仔细感受，神情忽地舒展开来，想着今日可领一份大赏。
他面上满是喜意，“恭喜老爷喜事将近！”
方老爷的思绪被他打断，心中想到，什么喜事，难不成那女人磕了一下头就要死了？“喜从何来？”
“夫人有孕了！”
他说完之后就静等着方老爷的赏赐，结果赏赐是等来了，赏的是一记窝心脚。
方老爷大怒，指着门口让他滚，踹了他一脚后尤不解气，将桌上摆件搬起来就要砸，结果没舍得，最后只将桌凳一一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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