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所以,父可以不慈,子不可以不孝。
在这种孝道的枷锁下,哪怕子女被无良的父母逼到绝境,刀斧临头,走投无路,也不能反抗。要先剃骨还父,削肉还母,还了这生身之恩,才能论其他的。
否则就是不孝,要被其他人鄙夷不屑,批判唾骂。
弑父,那是在挑战大众伦理道德底线,是大逆不道之举,是要遭天谴的。
沈约不认同父母天然就对子女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但也不会赞成子女反过来对父母举起屠刀。
看男人眉头皱起,萧袖月低低地笑了:“怎么,难不成杀不得吗?”
室内熏香扑鼻,一室祥和,沈约的心却沉了下去。
少女乖巧地缩在被窝里,漂亮无害得像是琉璃娃娃,然而眼神却是无波无澜,好像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就这么恨他?”沈约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探究。
“我不该恨吗?”萧袖月反问,“他都要杀我了,我有几条命经得起折腾。”
沈约叹息:“他是你的父亲。”
萧袖月偏头:“所以呢,我就该引颈就戮?”
“为什么?”沈约问。
萧袖月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沈约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他们一直对你不好,可没有到要你性命的地步。为何之前没有动手,突然之间就聘请杀手杀你?”
如果真的有心想动手,萧袖月在府里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一个仆人就能要了她的命,根本不需要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沈约总觉得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正是这秘密,才促使萧父不惜花重金请外援也要杀了萧袖月。
萧袖月沉下脸,不开心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是我逼他们这么做的不成?”
“难道不是吗?”沈约敲了敲手指,“人突然之间做出选择,定然是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做,比如有些存在让他觉得有生命威胁,甚至只有借助外力才能除掉威胁,所以才会请来杀手。”
萧袖月不屑一顾:“无稽之谈,你不会说是我威胁到他了吧?我要是这么厉害,就不会沦落到靠你拯救才能活命,也不需求你帮助,我自己亲自动手要他的命岂不痛快?”
沈约却突然问:“萧三爷残废是谁干的?”
萧袖月惊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摇头:“我不知道。”
“传闻有神秘高手隐匿萧府,出手教训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你知道那高手是谁吗?”
萧袖月佯装不解:“啊,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那高手该不会就是你吧?”
沈约否认:“当然不是我。”
萧袖月作遗憾状:“是吗?我还以为是你。”
沈约不是什么事也没做,他花心思查探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后匪夷所思地发现萧府中多了个神秘莫测的高手,而这个高手貌似隐隐站在萧袖月一边,在自己不在的几天将萧府掀了个天翻地覆。
正是这个‘神秘高手’的存在带给了萧立业生命威胁,才迫使他铤而走险向‘惊雪堂’下单买凶杀人。
也就是说,这一切本可以避免,不至走到父女相残的地步——如果没有那个‘神秘高手’入局。
沈约肯定地道:“其实你父亲向‘惊雪堂’买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命,而是两个人的,对吗?”还有那高手的。
萧袖月长睫无辜地轻扇:“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身边有没有其他高手,难道沈大侠不知道吗?”
她笃定沈约什么也查不出来,坚决不承认。
沈约眸中闪现一丝困惑,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他不相信世上有高手能屏蔽自己的感知,但是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确没有察觉任何人存在的踪迹。
除非,他若有所思地想——那神秘高手武功深不可测,比世上任何一人都厉害。
思绪转念间,沈约看着少女灿亮漆黑的星眸,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替你去杀人,何况那人还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顾少女陡然黯沉的眼眸,他轻声道:“我不想你会后悔。”
弑父之举,非常人可以承受,何苦给自己套上良心的枷锁。
“哈哈哈,.....”萧袖月笑了,笑得放肆,连被子滑落都不顾及,“我会后悔?”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如果不是自己武力值欠缺,她恨不得亲自动手刀了萧立业好不?
他又不是自己真的亲生父亲,就算是亲的,但凡他对不起自己,她也只会报复回去。
“算了,”萧袖月止住笑声,伸出手指无聊地揪着被子,讽刺地道,“你是高风亮节的好人,我是无情无义的坏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指望你如何,以后你离我远着些罢了。我是死是活,再不劳你费心了。”
说着,偏过头不再看沈约。
沈约无语了片刻,但要怎样又不好怎样。
“杀戮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不过徒生仇恨,除了增添你和家人之间更多的血仇,毫无作用。”沈约真的不想少女陷在无边的仇恨里,让恨意蒙蔽了双眼。
“你说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萧袖月平静地回视他,“他们有本事就找我报仇,没本事就受着,就如我之前所有卑微的岁月。”
沈约心里生出一丝隐痛,怜惜少女曾经的遭遇:“冤冤相报何时了,也许学着放下仇恨,你会活得更好。”
“我更信一报还一报,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他既然存心杀我,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萧袖月坚持。
看出少女眼中的固执,沈约无奈:“如果我确保他会撤回‘惊雪堂’下的追杀任务,你是否答应到此为止?”
萧袖月唇边漾起一朵神秘的微笑:“没用的,对于有些人来说,看着曾经匍匐在他们脚下的渺小之物敢于站起来,并反抗他们,是一件痛苦无法接受的事。他们怎么会允许我这个被他们践踏轻鄙之人,有朝一日对抗甚至凌驾于他们头上,他们是不会放弃杀我的。”她肯定地道。
沈约的脸色变了。
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知道萧袖月说得并不是不可能。
他黑眸闪过一丝悲哀:“你们是父女,萧业为何如此恨你入骨?”
虎毒尚不食子,萧立业对亲生骨肉就如此绝情吗?
萧袖月不在意地笑笑:“谁知道呢,大抵是父女缘浅吧!”
沈约突然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他不想看到父女自相残杀的一幕,那是一种悲哀,唯一的办法就是就阻止它。
“随意,你去吧!”萧袖月似乎知道他要去干什么,闲闲的重新躺下,还不忘要求,“让小翠醒来。”
沈约匆匆解开小翠的穴道,人立即从房里消失。
时间回到今日天亮之前。
萧立业忍受萧老夫人的嘶吼叫骂,拼着对方骂他‘不孝子’,硬是将萧老夫人留在那所偏僻荒芜的小院中。
他阴沉着脸,领着其他萧家人,亲自动手收拾院中的一草一木。
从前不会踏足的的地方,却要弯下高贵的腰捡起地上的瓦砾扔掉;从来保养得宜的双手,如今却要浸进污水中;从前嗤之以鼻的杂务,如今却要屏息收拾。
屈辱,深深的屈辱让他整张脸黑红得发紫,残虐的杀意一层一层涌上来,对萧袖月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对方身边有深不可测的高手,如果不是‘惊雪堂’的杀手太废物,他恨不得将萧袖月打入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
好不容易将小院收拾得可以住人,萧立业甚至顾不得安抚老夫人,立即转身就走。
“大哥,......!”萧二老爷还想要跟大哥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却被萧立业远远甩在了身后。
萧立业带着四名护卫返回自己的院子,担心那名‘幕后高手’暗中监视,强忍着怒火进了密室,才对着左右发火。
“这就是你们出的馊主意,狗屁的‘惊雪堂’金牌杀手,连对方油皮都没有蹭破一丝,反而自己被废掉武功。”他重重的一拍桌子,“还我的二十万两银子。”
四名高手中的‘铁拳无敌’房鹞子无奈站出来道:“萧老爷,我们没有胡说,‘惊雪堂’的的确确是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如果连‘惊雪堂’都办不到的任务,那其他人也束手无策。”
“哼,最厉害?那为什么还会失败?”萧立业怒不可遏地道。
房鹞子不确定地道:“或许因为对方低估了目标的厉害,毕竟疾风只是排名前五,而不是排名第一的杀手。”
萧立业冷哼:“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花钱请排名第一的,你能保证他一定成功吗?”
房鹞子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尴尬地摇头。
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最多是二流水平,根本察觉不到萧立业所谓隐匿在暗中的高手,又怎能判断‘惊雪堂’第一杀手和对方孰高孰低呢?
萧立业颓废地一拳狠狠砸在桌上:“难道我只能被那逆女威胁,取消任务吗?”
房鹞子看了其他人一眼,上前一步道:“萧老爷,我们真的没有骗你,‘惊雪堂’除非雇主取消任务,迄今为止没有失手过。”
“他们昨晚就失手了。”萧立业嗤笑。
房鹞子开口道:“萧老爷你听我说,‘惊雪堂’最厉害的杀手不是排名第一的高手,而是‘惊雪堂’堂主,凡是‘惊雪堂’堂主出面,就没有失败的。”
萧立业眼前一亮:“那要怎样才能请动‘惊雪堂’堂主出手,需要多少银子?”
房鹞子摇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你坚持到任务第二次刺杀失败,‘惊雪堂’堂主就会亲自出手收拾残局。”
所以,你要赌吗?赌自己能在二次刺杀失败后能活下去。
也或许,第二次来的杀手能成功杀掉目标,那就皆大欢喜。
萧立业眼眸赤红:赌还是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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