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沈瑶卿沐浴过才去见沈霁。
这人连着躲了她许多天，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想起什么。
不过，沈瑶卿觉得像现在这样也很好。她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头发洗过，用术法弄干了，却仍带着些湿气，索性不再束发，直接披着。
沈霁于她也算熟人，倒不必讲究什么会客的体面。
他约在绛山最高的神霄峰，此地是掌门居所，沈瑶卿到的时候，他正站在峰顶的悬崖边吹风。
脚底云气上浮翻涌，烈风吹动裙裾，一低头，便可俯瞰整个绛山。
远远一瞧，便见沈霁身姿挺拔，因修无情道，他身上总有些清冷孤高的气度，仅一个背影，瞧着也仙姿飘渺。
有点冷，沈瑶卿理了理肩上披帛，上前几步，“沈掌门有事寻我？”
他转过身，清冷淡漠的眼扫过她，似有困惑，但还是颔首一礼，“倾玉仙尊。”
沈瑶卿方点头致意。
他这才道：“是关于我宗弟子吴潜的事情。”
沈瑶卿便安静地听着。
“我宗奉行疑罪从无。”沈霁接着道，“这件事一直查不出下毒之人，只能不了了之。只是，他既已得罪其他弟子，以后肯定免不了被报复。绛山从不禁止弟子内斗，你若离开，便无人可保他。档案上写他的修为已停滞多时，我想，他可能不适合绛山。”
他说得很客观。
但沈瑶卿想的却是别的，“沈掌门以前处境与他差不多，你既然能当掌门，为何他却是不适合绛山？”
说这话时，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如果对方不是沈霁，一定会觉得她是在挑衅。
但沈霁表情却是迟疑了片刻，仿佛真在思考她刚刚提出的问题。
沈瑶卿安静地等着他。
“我以为，”他思索了一会，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有心收他为徒，要将他带走。”
沈瑶卿露出一个讶然的表情。
她刚想开口说话，脑子里的系统66却比她先一步开口，【主人，查到了，他身上确实有不明能量波动。】
沈瑶卿神色变了一瞬，“具体是什么？”
66：【还在查。不过这事情不简单，我先和你通个气。】
沈瑶卿又问：“会是和你一样的系统吗？”
66：【一般情况下，时空管理局不会同时派两对系统和任务者前往一个世界。就算真的有，我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一百多年。后来者属协助者身份，当是我们的下级。】
没道理上司给她派个下属，她本人竟然不知道的。
沈瑶卿：“我明白了。”
与系统沟通完，她转而抬眼看向沈霁，“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会考虑的。”
沈霁一时竟不知，她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二人相对无言，沈霁欲言又止。
沈瑶卿却在想，若聊完了，她能不能先回去？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听对方有话说却又很快闭嘴，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沈瑶卿呼出一口气，“你先说罢。”
沈霁于是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沈瑶卿点头。
沈霁又问：“我一见你，心头不知为何十分难安。你对我，是否很重要？”
“曾经或许，”沈瑶卿抬手压下被风吹起的发丝，“但现在不重要了。”
一语双关。
人不再重要，追寻曾经的关系也不再重要。
“不，不是的……”沈霁否认得很快，可当沈瑶卿抬起头，用那双沉静中略带着疑惑的眼看着他，他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走近两步，似想为她挽起鬓边的发丝。
可对上她的眼神，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或许曾经爱她，但她看她的眼神却绝不是爱。
她那么冷静，近乎冷眼旁观。
两相衬托之下，他像一个得不到肉骨头只能在原地急得不停转圈的小狗。
“抱歉。”沈霁后退一步。
“风太大了……”因为没束发，沈瑶卿不得不频繁抬手将头发拢至耳后，她的表情有些无奈，“我相公还在等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沈霁答复，飘然离开了神霄峰。
徒留沈霁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
-
沈瑶卿说得没错，奚回确实在等她。
踩着青石阶下了神霄峰，她便瞧见奚回。
那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不知为何，她有些高兴，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奚回亦往前跨了两步，抬手接住她。
二人抱了个满怀。
凑得这样近，奚回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皂角的清香。
“卿卿？”奚回扶稳她，“沈霁同你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吗？”
那倒不是。
沈瑶卿摇头，推开他一点，“等一下，我们这样说不定沈霁会看见。”
“呵……”奚回的笑声落在她耳边，低低的，“让他看见不是正好吗？”
沈瑶卿没说好不好，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神霄峰，万丈绝壁之上，云雾缭绕，遮蔽了视线。
从底下往上看什么都看不见，但从上面往下看，一切都一览无余。
沈瑶卿突然想起刚刚沈霁的背影，初见时不觉，现下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清冷孤寂。
她收回目光，尽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赶出去，朝奚回扯出一个笑，“我们回去吧。”
她们牵着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沈瑶卿老实走了几步，灵机一动便松开奚回的手要去踩他的影子。
某人嘴上说着幼稚，却陪她玩得不亦乐乎。
回到暂居的小院，沈瑶卿又将那份地图拿出来，对奚回道：“选一个地方吧，我们明天就走。”
奚回看看地图，又看看她，一时有些不解。
她一向很有主意，缘何这一次却让他选，不对劲。
他试探问：“卿卿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沈瑶卿道：“你不先选一个吗？”
奚回直觉不对，“还是你先说吧。”
“唉，”沈瑶卿叹道，“事情是这样的，沈霁让我下山的时候把那个……就是那个吴潜带走。就是……你懂吧？”
“我不懂。”奚回表情一言难尽，他不赞同道，“你还真想再收一个徒弟不成？”
沈瑶卿立马否认，“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奚回好整以暇看她。
沈瑶卿试探道：“就是，能不能……让你收他为徒？”
奚回：……
他被沈瑶卿稀奇古怪的脑回路气了个倒仰，决定转过身单方面冷战一刻钟。
当然，如果沈瑶卿愿意来哄他的话，他提前原谅她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等了半天，却听不见身后有什么动静。正待奚回将要转身的时候，触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拥住。
沈瑶卿的双手落在他的腰间。
奚回看着长得清瘦，腰细腿长的，但沈瑶卿知道，这层薄薄的衣料底下，是他漂亮匀称的腹肌。
她将头枕在他的背上，心跳便透过胸腔和脊背传递过来，咚、咚、咚。
就那么无声抱了片刻，沈瑶卿发觉自己的心跳也染上了他的节奏。
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奚回。”她低低道。
“嗯，我在。”他答。
奚回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闷，“如果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你会支持我吗？”
奚回在身前握住她的手，“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若有不好的后果，便让我来承担。”
沈瑶卿先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复又道：“那要是你承担不起呢？”
“若我承担不起……”奚回的声音缓缓顿住，似陷入某种回忆，“那便让我死在你面前，为你争一分活下去的生机，好过独自苟活于世。”
“哇，你这个人！”沈瑶卿转到他面前，“你平时都是这么想的？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呀。”
沈瑶卿的手仍旧搭在他的腰上，仰着脸看他，唇角勾着，面上得意的小心机显露无疑。
奚回力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的确完全找不到，他不着痕迹移开目光，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诈我？”
沈瑶卿有些得意，“才没有。”
但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像“那咋了”。
奚回不欲与她置气，终究道：“让我收吴潜为徒，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瑶卿：“你说，我听着。”
奚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不许去做危险的事情，就算要做，也得同我商量。”
不管怎么样先答应再说，沈瑶卿点头，“好。”
她答应得干脆，反令奚回怀疑，但一时又抓不出她的错处，只得作罢，想着之后要将她看好。
沈瑶卿却是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地图，“说了让你选的。”
她的表情十分平和，面上的笑容有些宠溺，奚回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指尖处。
哼！还说让他选。
但奚回还是顺着她道：“回天穹，取你的玄霜剑？”
取玄霜也就是一个借口，事实上，只要她需要，玄霜随时都能出现在她手中。
但她仍是笑得开心，“知我者，奚回也。”
奚回凑近她，眸中泛起点点涟漪，“那卿卿能不能知一知我？”
沈瑶卿故作思考，继而又作出一副绞尽脑汁的表情。
奚回捂着心口，故作伤心道：“你当真不知？”
沈瑶卿失落，沈瑶卿为难。
奚回颇有些无可奈何，就在他打算放弃这个游戏，跟她撒撒娇时，那人突然笑得狡黠，凑近仰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速度太快，奚回尚未回过味来，她已得手退出好几步。
就那么站在几步外，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奚回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仿佛残留着她唇上柔软的触感，他笑得跃跃欲试，“再来一次。”
沈瑶卿笑得像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唔，你抓住我，就给你亲。”
她话未落，奚回便已出手。但她的反应力也不是吹的，跑得飞快，只让奚回摸着她半片衣角。
“再来！”
话落，翻飞的裙裾已迷了奚回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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