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他是唯一的
晚玲失眠,半睡半醒的,被楼下的大声惊得心里咯噔一下,仿佛预感到什么,倏然睁大眼,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赤脚跑到楼梯口,看见周然抱着穿着睡衣的明玄跑出大门,大门咣当作响。
晚玲咬着唇,好半天,扶着栏杆,问楼下正在锁门的李妈。
“表哥怎么了?”
李妈抬头,见是晚玲小姐,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终是问出来,“少爷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到底怎么惹了你?”
“什么?你说什么?”晚玲头脑登时一片空白,只傻站着,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嘴里不断重复,“安眠药,安眠药…”
李妈没注意晚玲的情绪,“太太把你当亲闺女,你是要害死少爷啊。”
“表哥…我没有…”晚玲感觉整个头都烧起来,越来越重,脚却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眼前的楼梯扭曲成一个圈接一个圈,旋转起来,扶手扭曲到了地面,她下意识伸手去抓……
轰的一声,她倒在楼梯的台阶上,随后整个身体滚了下去。
李妈吓得朝楼上叫喊,“来人啊,来人啊…”
明哲披着大衣跑下来,将晚玲抱起护在怀里,冲出大门。
“发生什么事了?”本是睡得香的月莹被楼下接二连三的大动静吵醒了。
喜凤把茶水端给月莹,小声凑去,“夫人,出了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
“玄少爷吞了安眠药自杀。”
“啊?”月莹差点被茶水呛到。
“还有呢,晚玲小姐吓得滚下了楼梯,哲少爷帮忙送去医院了。”
“啧啧…报应,都是那个女人的报应。”
“玄少爷死了,夫人和哲少爷就…”喜凤接着话。
想到能毫不费力地拿到席家的财产,月莹想笑,但没笑出来。
“表哥……”
晚玲昏迷了,幸而没有摔到脑子,迷迷糊糊还能讲话。
明哲握着她的手,盯看她眉头紧皱的样子像极了有次她头晕的病,是明玄结婚的那天。他用热毛巾小心給她擦脸,感慨道,“就这么喜欢他,是要把命断送了。”
晚玲睁开眼,恍恍惚惚,好半天看清是明哲的脸,“他,他怎么样?”
“你别激动,他没事。”
她努力撑坐起来,就要下床,“你别骗我,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要去看他。”
“没骗你,他真没事,你先躺好。”明哲费了许多劲把她按在床上,指着她手背上的针管,“别动,你还挂着点滴呢。”
“真没骗我吗?你总是骗我的。”晚玲急得眼角飙泪。
明哲拿毛巾给她擦眼,“怎么这么爱哭,他真没事,但你有个大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脚骨折了。”
晚玲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脚裹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他在隔壁病房,等他醒了,我扶你过去。”
“现在就带我去,求你。”
她盯着明哲,眼泪又止不住。见明哲迟疑,倒是乖巧地主动去拉他的手,一声声叫他最喜欢听的话,“表哥,表哥,哥,哥哥,带我去。”
明哲叹气,他自是晓得,她的心在哪里。
“好吧,我扶你。”
明玄静静地躺在那里,姨妈守在旁边,见明哲和晚玲进来,让开了位置。
晚玲轻轻唤道,“表哥…”
明玄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給他洗了胃,但时间太久,药物被身体吸收了很大部分。”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明哲摇头,“不知道。”
“表哥。”晚玲终是忍不住了,顾不得周围有人,趴在明玄的身边抽泣起来,她不敢太大声,怕吵到他,又要大点声,她要他听见,听见她的心。
手背刚抹干眼角,眼泪又不争气涌出来,“你快醒过来,醒过来。我不嫁人了,真的不嫁了,你听见没有。”
明哲一直以为晚玲对感情向来寡淡无情,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歇斯底里。席太太本不理解好端端的儿子为何要吞安眠药,听了晚玲这席话,想起李妈提及他俩的事,现在倒是真切了然了。
“以后我只守着你,谁也不要。”她握着明玄冰凉的手,盯着明玄苍白瘦削的脸,不顾颜面什么话都肯讲,“一定要醒过来,是我不对,是我和你怄气,你知道我的心的,你知道的。”
“他会醒过来的。”明玄拍她的肩安慰,回头看到周然提着早点进来。
“大妈,你昨夜一夜没睡,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席太太看晚玲伏在床头,难过得像是丢了半条命。
“那就拜托你了,我是真的累了,早点你们吃。”
“放心,大哥会醒过来的。”
席太太回了家,倒是晚玲拖着骨折的右脚,怎么劝都不肯回病床休息,趴在明玄耳边,轻声喃语。
“表哥,你教我读英文好不好?我笨,只有你教才会。”
“你还要帮我抄书呢,我手慢,写不完的。”
“对了,养在客厅的山茶花开了,你看到了没有,开了两朵了。”
“你说,我读不好书,干脆我就不读了吧,每天只守着你,好不好?”
明哲听得这些话,心口发酸,把粥碗递过去,“喝点吧。”
晚玲接过,勺子才拿起,泪水啪嗒滴进粥里,“吃不下,我真的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他在等你,等你吃饱喝足了,才会醒来。”
“张嘴。”
明哲把一勺白粥喂入她的口,用绢帕轻拭她的嘴角。晚玲回过头看到明玄如丝绢画般安静的脸庞,心心念念全是他。
周然送席太太回家后,又赶回了医院,推开门正看见明哲给哭累了睡着的晚玲披外套。
“嘘!”
周然示意,这里他守着。
明哲有力的臂膀和明玄不同,穿过晚玲的背,穿过她的双腿,轻松就把她打横抱起。
“表哥…”
晚玲干枯的嘴巴微微张合,纯棉的衬衫有男人的体温甚是温暖,她不自主地往他怀里贴。
这声表哥自然不是叫他的,他低头,也不由自主在她脑门印上一吻。
晚玲不知梦到了什么,手紧紧抓住明哲衬衫的扣子继续呓语,眼角坠下一滴。
他替她接话,“就在席家,过一辈子。”
明哲把她抱回病床,伸手去擦她的眼角,巴掌大的脸凝着眉,还是喜欢她畅快大笑的样子。
[表哥,表哥…我叫了十声,你欠我五十块。]
刚才她在他怀里是那么乖巧,只是因为她睡着,若醒了,她便不会了。他是喜欢她的,拇指刮擦着天真的脸庞,细腻柔滑,忍不住低头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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