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沈微回来了
后半夜,給宝宝喂奶的时间,宫本太太照例醒了,却没有照例听见宝宝的啼哭声。尽管她很累,很疲惫,却还是努力带着母爱的笑容去摇篮里看宝宝熟睡的香甜。双臂探入了摇篮,她的手却只触摸到了空气。
“宝宝,宝宝呢?”
宫本太太拉开台灯,柔黄的灯光下,摇篮里空荡荡,只剩宝宝的小褥,摸上去,冰冰凉凉。
她开始慌了,慌了,但也没有太慌,应该是意树把宝宝抱去了。
“意树,意树!”
她镇定心,披了件外套往客厅去。
宫本为了不打扰她的休息,这些天他都睡在客厅,也方便夜里安静做些翻译的工作。
客厅是黑的,外头是寂静的夜,透过窗子看不见月亮,看不见星光,只有深色的黑还有窗内躺在沙发上意树均匀的呼吸声。
“意树,意树。”
宫本太太用力摇晃他的肩,她的心跳得很快,眼里积满了泪,啪嗒啪嗒,滚热的泪珠应是滴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了?”
宫本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有适应黑暗,就听见了叫他心脏骤停的噩耗。
“宝宝,宝宝不见了。”穗子急得声音沙哑,失了音。
“你说什么?”
他刚被她摇醒,还以为是在做梦。
宫本太太哇地哭出声,“是宝宝不见了,宝宝不见了。”
藤原一郎把还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孩小心地抱給一位老先生。
“宫本少将,这就是那个孩子。”
“哎。”老先生叹叹气,手指轻轻刮擦了孩子柔嫩的脸蛋。
“别哭,很快爸爸就回来了。”
明哲和石安安的相亲进行得很顺利,月莹和石局长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他们两个长辈甚至抛下了两个年轻人,不见了。
“我爸不见了。”石安安说。
“我妈也不见了。”明哲无奈地摇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好。”
走出喧闹的舞会,外面的天气虽有些寒,安寂的夜却很美好。略湿的石板路只有他们两人,并着走。
石安安把手放在大衣口袋,和明哲继续嘻嘻哈哈。
“你猜,我爸和你妈去哪里了?”
“你说呢?”明哲笑得不言而喻,坏坏的样子想必能俘获任何一个女人的心。
“他们肯定是去□□了。”
“□□?”
明哲头一次从女人嘴里听到□□这个词,这太不雅了。
“女孩子不要用这个词。”他坏笑着。
“怎么,觉得低俗?”石安安哈哈大笑,“得亏你是学医的,就是□□啊,我是学妇科的,从医学来讲,人的本能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繁殖。根据奥地利伟大的弗洛伊德博士本我自我的理论,人所做的一切事,潜意识里本质上都是为了□□繁殖。”
“女中豪杰!”他被她的大胆言论震惊了,伸出大拇指,佩服得不行。
“我的诊所初七营业,你真要来?”
“求之不得。”
这个什么都敢说的女子倒是有趣,明哲觉得,做朋友做妻子都行,婚姻不同于恋爱,没有心动,没有心痛,平平淡淡过日子,最后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当真要嫁我?”
石安安扭头,和他对视,一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怎么,不愿意娶吗?你若不愿,也不勉强,婚姻虽然不一定要有爱情,但也要你情我愿,若有一天有人不愿了,那就离婚,互不干预。”
明哲觉得这番话有理,“你这是把婚姻当作了交易?”
“我是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的,但我相信友情,亲情。从医学的角度讲,爱情就是荷尔蒙的作用,造成自己的心跳加快,茶饭不思,为情所困,甚至嫉妒,占有,控制,所以爱情的新鲜感最多也就维持一两年,你看,有本事的男人都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的。”
“成交。”明哲拿下挂在他脖子上石安安的手,转而握住,像商业谈判一样,与合作伙伴握手。
孩子丢了,巡捕房的人不过就随便登记了住址和时间,就把宫本夫妇打发回去了。
宫本太太坐在床头对着空空的摇篮恍惚着,嘴里念念叨叨,一瞬间头发竟白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意树,肯定是你父亲来了,是你父亲抢走了我们的孩子。”
然后像是得了失心疯,死死地抱住意树的胳膊。
“你去把孩子要来,要来好不好?”转而又神经似的莞尔一笑,像个孩子,“要不来的,要不来的。意树,你父亲不只要抢我们的孩子,还要把你也抢走,是不是?”
宫本意树心疼她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是他要与家族决裂的,他不能摒弃做人的善良,与日本军部的人为伍。是她,穗子,善良的穗子鼓励他,安慰她,大着肚子与他私奔。
他们逃到了东北,东北日本人多,又逃到了上海。
或许,穗子说的是对的,真的是他的父亲来了,他斗不过父亲,斗不过自己的命运,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与这个好战的家族决裂也不行。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她的背,任由她抱着摇着他的胳膊闹着。
“不会的,是你太累了,睡一觉,睡一觉孩子就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很早。天蒙蒙亮,一辆小汽车停在了思南路。
沈微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回到了席公馆。
她回娘家想了几天,决意是不会和席明玄离婚的,他们的婚礼是在和平饭店正式办过的,公示了整个上海滩,谁能耐她何呢?
就是席太太也奈何不了她的,大不了,鱼死网破,把席家兄妹的丑闻送去报社。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席家害她没了孩子,怎会遂了席家的愿?席家的财产,对,所有的财产,整个麦信药厂她都势在必得。
席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沈微会如此难缠。
她进了明玄的房间,很快抱着一床被褥出来,气冲冲地,见晚玲不在客厅,瞥了席太太一眼就往书房去,踢开书房的门,正看到晚玲趴在书桌上跟明玄卿卿我我。
她回来席家就是要报仇的,报她失去的孩子的仇,被褥直接砸在了晚玲头上,脸上依旧挂着大家淑女的笑,捋捋刘海,娇声娇气地,话里话外全是讥讽。
“明玄是我合法的丈夫,你是什么身份?抱着自己的被子,回该去的地方睡觉!”
厚重的棉被一时把晚玲的头砸得晕,沈微的一席话,有理有据,叫她无地自容。早就应该猜到有这么一天,毕竟,表哥还未离婚,她就和表哥同床,实在于理不合,是她错了。
哽咽地道歉,“表嫂,对不起。”
沈微挑起眉,恣意冷笑,“不要叫我表嫂,也不必跟我道歉,当不起,若想学前朝那一套同侍一夫,你该给我敬茶,跪下叫我声姐姐。”
她见晚玲不吱声,“脸红什么?这就忍不了?你脸怎么就那么大,会爬我丈夫的床?”
“沈微,够了!”明玄行动不便,只能书本拍着桌子,“你出去!”
“我出去?这里是我家,凭什么我出去,要出去也是她出去,她姓什么,她姓陈,不姓席!”
沈微的这几句话,杀人诛心,晚玲是什么身份?她姓陈,不姓席,也没嫁入席家,住在席家算什么,就算和表哥情投意合,也要等表哥娶了她才是。她不想明玄为难,若是从前,眼泪早就唰唰流了,但现在选择了隐忍,哭解决不了问题,利落作答,“我这就走。”
脚拆了石膏,她已经行动自如了,抱起被褥,咬着倔强的唇,跑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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