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一起带上车吗?”
“……他们都没反抗?”
一小队的活跃分子语气雀跃:“那混蛋怕死得很,让这些杂碎直接投降了。他被我们吓得都要尿了!要不要直接在里面把他们处理掉,少尉?”
“先别动他们,把找到的所有人都带出来。带到……”他停顿了一下,“带到我这里来,我有事问他们。”
“少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觉得我不知道?”
一个又一个熟面孔依次跨下门口的台阶,被夹在一群蒙面凶徒中间拖着步子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在路歇凝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中也有人看过来,对他无声对视。
他看到了肖助理,林姨,小吴,还有那两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医生。
“少尉?”
“……还有旁边,另外那几栋公寓里面,肯定也有人——去搜。把人都带出来。”
迟来的二小队领命后散开。旁边的建筑物里随即传出了交火声,通讯频道变得无比嘈杂:
“这些人身上都有真家伙!那婊.子养的在这儿养了私兵?”
“哪个杂种扔的催泪瓦斯?!操.你妈的你爷爷我还在里面,你他妈瞎了是不是?”
“少尉,少尉——再送几个人过来帮忙,这边火力太猛有点顶不住!”
他的“同伴”中似乎有不少是闻着血味就发疯的狂犬症患者。这时情况突变,频道里不少人却是陷入了亢奋,大叫大吼,甚至扬声大笑——
嘈杂声中,路歇挂着通讯接收器的耳廓有些刺疼。“……找你们分队长。”
“恐怕不行,少尉,我们分队长刚刚一不小心,被对面爆脑袋了……”
不知是频道里的谁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一帮蠢货,真他妈的丢人——”
“那就告诉他们,”
他把手摊在眼前,忽然发现自己连掌纹都看不清。“他们开了多少枪,他们的主子身上等会儿就挨多少子弹。让他们都出来。”
那边嚷嚷着把路歇的话冲对面重复了一遍。
“……好像停了?”
“真的停了。”
“怎么这样就停了?不继续了?之前不是还很威风吗,”几道零散的枪响,然后是模模糊糊的痛呼。“怎么现在都不敢还手了啊。刚刚就是你这孙子差点让我破相的吧?还有你,你他妈居然敢瞪我——”
路歇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天空。
“我让你们把人带出来。都他妈的聋了吗?”
公寓楼门前的空地很快就变得拥挤了——即使沦落到这般田地,蹇予悯身边却也还是有将近一个连的人给他卖力卖命。
有人因为没来得及披上外套而在冷风里发抖,有人因为腹部的枪伤无法站立,靠着另一人的腿歪坐着。
没有人歇斯底里,在路歇出现在他们面前后也依然如此。他们全都安静、严肃,绝望得万分克制。
“少尉,那这狗……”
话未说完柯基就挣脱了陌生人的桎梏,出膛炮弹似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到了路歇的脚边,她急不可耐直起身体,前脚踏着路歇小腿拼命往上扒拉,喉咙深处呼噜作响。
“路琪娅,回来——”
路歇没对这只殷勤过头的狗作出的回应。他朝声音源头看去,小吴立刻抿紧嘴唇,深深地低下头。
这些人现在都怕他,怕得不得了,他总算明白了过来。
……怕也不错,起码比恨好。
“接下来的事我只说一次。”他缓缓道,“不论你们此前和蹇予悯是什么关系,只要同意放弃他,以后跟着我,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对面的人群还没动静,他的同伴却先骚动了。一小队分队长凑近他耳畔道:“您不是认真的吧?首长可没说过……”
“首长没说,但是我现在说了。”
分队长于是不再吱声。
“都听到了吗?”他挨个找他们的眼睛,然而这时却没一个人抬头看他了。
“我问你们听到没有,回答我——”
仍旧没有回应,就如同他是个对着一堆石头自说自话的妄想症一样。
视野模糊、手脚麻痹陡然间全都成了无法忍耐的东西,吊住理智的那根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断了。
无止境的下坠带来的恐惧使他不加节制地拔高声调:
“都他妈的不怕死是不是?!你们就他妈这么贱,心甘情愿给他当一辈子的狗吗,啊?!!”
路琪娅也不合时宜地大叫了起来。这时终于有人抬头了——还是担心柯基的小吴。
“少尉,没时间了。我们得撤退了……”他被人拽住胳膊。
“别碰我,滚!!”
“那个,您的鼻子在流血,得立刻处理——”
近在咫尺的枪响吞没了尾音。
他转过头,刚好看到小吴的身体腾空到最高点。
停滞了一秒过后,她像灌了水的沙袋一样僵硬而笨重地砸向了地面。
过了一会儿,路琪娅顶开她的手臂慢慢钻了出来,嘴里呜咽着。
路歇感觉到冷而粘稠的液体流到了下巴上。他用自己看不见掌纹的手在脸上胡乱一抹,眼前深深浅浅的光影居然就被这么一下给抹匀了,黑成了一片。
天旋地转。
“谁开的枪?!!”
他听到自己在怒吼。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所有的情绪在这时都遗弃了他。
“……是她突然要冲过来,少尉。”
“少尉,您冷静,别激动,我下次一定——唔!!”
“少尉——”
“别打了!!”
“拦住他!”
枪托蘸满了血的PR被侧里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抽走了。
“快快快,拉着他走,都上车,都他妈别傻站在这儿了——”
被路歇几下砸断下颌骨的人在原地晕晕乎乎打了两个转,吐出一口泡着两颗臼齿的血水,捧着下巴跟上了大部队。
“我他妈……操,疯婊.子……”
话音里夹杂着含混不清的骨屑摩擦声。
警笛声很快响彻整座学校。
*
路歇推开要往自己脸上浇凉水的医务官,扶着椅背坐了起来。
“蹇予悯是不是跑了?”
“您一定是做噩梦了。”医务官轻轻把他的上身按回去,然后把一根打湿了的毛巾盖到他额头上。“逃犯已经到案,您圆满完成了任务,首长很满意。明天红厅会为您单独举行隆重的晋衔仪式,那之后您就是上尉了——”他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军部从未有过这么年轻的上尉,更不用说omega上尉。我先在这里恭喜您了。”
路歇看向四周。
他在一辆正在行驶的车上。
“……我为什么在这儿?”
“任务结束了,我先送您去安全的地方。以后我就是您的专职医官了——我叫孙维辛。”
“我现在不回去。”路歇直接站了起来,毛巾滑下来掉到一边。“他们都去哪儿了?带我过去。”
“您先听我说,从您现在的情况看,从今天起您应该卧床休息至少半个月——等等!!”
满满灌下一大口水后,他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回旁边的桌板上。
医务官面露担忧:“那里面是沸水,还没放凉……您烫着了吧?”
“没有。”他皱了皱眉,又说,“再倒点儿,我很渴。”
孙维辛于是转身去找水。
路歇趁这时把被人刻意放得很远的枪摸回来,紧紧攥在手里:“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再撒谎就杀了你——”
医务官被枪指着头也不惊慌,好脾气地配合他的动作举起了手:“我没有骗您。如果您近来特别焦虑而且急躁易怒,那可能是因为一些生理上的原因而非心理。您真的需要休息了,上尉。”
“你是说我疯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声好气道。“您只是太紧张了。放心,我真的没有骗您。您自己也是想休息的,对吗?”
路歇沉默了一会儿。“……那些人呢?”
“您是说那些从犯吗?他们也一并被收押了,现在都在警局。”
“那就带我去警局!少废话,你是觉得我不敢开枪么?你他妈尽管试试——!!”
*
他在停车场看见了几辆没挂号牌的军车。上来看到门口的阵仗,就知道蹇有宗果然也在这里。
可能是为了迎接新年,警局给外围的栅栏装饰了彩色气球。这时候的彩色气球下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头——大多是被拦在外边却始终不情愿离开的记者。
进到警局里面后,他直接被领到了蹇有宗那儿。
蹇有宗心情很好,一通称赞后还额外关心了句,“孙维辛和刘然要是用得不习惯,你随时可以换。看上谁了,就找他们上司直接要人。”
“您真慷慨。”他说,“他们两个很好,但我不想继续住在文职公寓了。我能回南苑吗?那个地方我住得最久,也最习惯。”
蹇有宗欣然答应。“那里现在本来就是你的。”
“我还想让原来的那几个做事的也回去。没有他们在,我觉得别扭。”
“刘然说不定能给你找到比他们更合适的帮佣呢,何必总盯着那么几个人。”
“……”
这当头而来的拒绝砸得他眼花。
“那,之前您答应过的,389号的事……”
“嗯,什么?我答应过吗?”
为什么?
是笑得太僵硬,是语气太冲,还是他做的依然不够多?
“对了,”蹇有宗像是突然想起了这回事似的,“既然都来了,想去跟我那侄儿聊聊吗?”
“……不用了。”
“他们审这么久了都没问出什么结果,我等得都心焦了。你跟他毕竟有层关系在,要是你能想办法让大家早点收场,有些事我们可以再谈,都还有商量余地。你觉得呢?”
几分钟后,他推开了编号为零的审讯室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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