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车门,周围的一切喧嚣总算消失了,爆炸、争执、撕打和血泊仿佛就此与他无关。
然而世界只难能可贵地沉寂了一两秒。
他又出现了幻听。先是尖锐的耳鸣,然后是人声。
“路歇。”
“……我马上就会死。这足够我请求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么?”
“这件事不会再牵扯到其他人,只跟军部有关。我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让蹇有宗跟我一样,也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而已。我……
“……求你。”
一个小时前,那个集刽子手、骗子、伪君子于一身的人在他的后颈上留下了又一个新鲜的标记。
然而跟滚烫的腺体相比,他的嘴唇冰得像覆了雪的大理石墓碑。
路歇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但他又找不到自己现在靠着车门抖成筛糠的原因。
白昼就要过去,阳光在人世间留下的唯一一点光热一点一点泯灭,煨在胸前那仅有的一点儿温度也一点一点消散。
在那间昏暗的审讯室里,路歇随着那道紧贴着自己的心跳一遍遍地默念,他在撒谎、他在撒谎、他在撒谎,他在撒——
心跳停了。
新年到了。
……
遗弃已久的僵尸车车身一颤,挡风玻璃又稀里哗啦掉下一层灰壳,发出更大的嗡鸣声追向前方。
那几辆没有牌照的军车终于出现在了驾驶人的视野之中。
道路右侧就是一座大型露天水库,深灰色的水面几乎与地平线融为一体。
“又有人跟来了?是谁?”钱容瞥了眼后视镜,绷紧了后背。
“不知道……”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又沉不住气,扭头问药剂师:“人到底还……在不在?”
“我再试试,再试试……”
“死了就死了,别他妈再自欺欺人了!”他一拳锤在了仪表盘上。“你那破药他妈的要把我们所有人害死!!”
“但是……但是那种药从来没有致死的先例,而且我之前也说过有风险,是你们的首长坚持要……”
“那我停车,你自己回去跟军部首解释,行不行?!”
药剂师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到了医院就好了,到了医院设备都会跟上,我们还算及时,应该还有希望……人只要活着我们就会没事——”
车窗外的水泥地溅起刺眼的火星的同一瞬间,钱容猛地向右打满方向盘。“他们朝我们开枪了?!”
这几台军车都是最高规格的防弹涂装,从车窗到轮胎都刀枪不入。奈何一车人本就紧张到了极点,这一枪是直接崩烂了他们的神经——
“是他来了,他要对我们动手了——”
“左转!往左!!”
“不去医院了么……”
“去医院也是个死!妈的,谁他妈能这么憋屈……把他们都甩开,我们走!都走!!离开这里,去二区,三区……离开这里!!”
他们的动作立刻被后边的跟车之一注意到了。
通讯器的指示灯亮起。
“首长,他们要跑,钱容果然有问题。我们马上就截停他们……等等,这——”他瞳孔微缩。
一台本该在荒草丛中等待报废的僵尸车觑准军车急转弯的时机,突然咆哮一声扑了上来!
“糟了——”
风在水面上拂起一阵涟漪,一道阴影悄然投下。
那台军车在空中翻转了足足一周半,然后才砸入水中打破平静,击起了凶猛的浪涛。
僵尸车因为惯性,跟在军车后边,也从堤坝上一头栽了下去,同样飞速被水吞没,开始了仿佛没有尽头的下沉。
水面就像一头可怖的巨兽,吞下了这么两个庞然大物后,展露了短短一瞬间的狰狞面目,很快又恢复如初。
许久过去,没有哪怕一个人浮上来求救。
“……操,都他妈下去捞人!!就算是尸体也他妈得捞起来——”
……
路歇的晋衔仪式推迟了一周后在红厅举行了。那天军部刚好向全中央区、向全国公布了蹇予悯的死讯。
晋衔仪式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敷衍,就如同军部高层某些人对他的态度一样。该来的十多位将军有将近半数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亲自到场,由他们的伴侣代为出席。这也就导致了在稍后的宴会上,出现了主座上的omega比alpha还多这种滑稽的局面。
……也说不上滑稽,对路歇这种身份尴尬的存在来说,滑稽其实才天经地义。
不过蹇有宗倒是来了。他亲自为路歇换上新肩章,还念了一段祝词,“希望上尉先生今后能继续为军部做出光荣的贡献”。虽然来去匆匆,但好歹也对着路歇行了个还算庄重的军礼。
照军部传统,晋衔仪式还有个人感言的环节,而这环节一般会邀请亲属或者伴侣上台,感言的内容也应该与家人朋友有关。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个环节被整个取消了。
路歇穿着新式军礼服,这三年来头一次像在役时那样梳起了额前的头发,对着开国元首的巨幅画像鞠躬。
然后他开始应付等候在外的媒体。
“这么多年来,政法学院纵容瘾君子、包庇娼妓,把一个又一个年轻公民变成暴徒,还窝藏杀人犯。早就该有全新的秩序来约束它了。”
“军部已经向所有公民承诺,要还给大家一个真正安全、彻底没有罪行的中央区。我们确实是这么做的。”
“如果你们散布的某些无稽之谈影响了中央区的安定,破坏我们的成果,我们会考虑取缔你们的新闻发行许可。”
刘然小跑过来为他撑伞,喝退了还要上前的记者。
他睡了一路,下车时头痛得仿佛要炸开。然而南苑却还有人等着他应付。
最糟糕的是,他在推开卧室房门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
“……谁准你碰她的?滚出去。”
路琪娅听到他的声音就松开了白朗的袖管,一骨碌滚到门边,委屈地直哼哼。
白朗一时没出声,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然后视线往下,看向他的军装和军靴,神色愈发晦暗。
路歇闻到檀香味后毫不犹豫拔枪上膛:“滚、出、去。”
“这就是你要的?”他反而还走近一步。
“你要的其实就是你身上的这套衣服?上尉,然后呢?你还想当第一个omega上将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同意要跟我结婚,怎么会跟我没关系?我不会让你继续错下去。玩够了吧?一切必须到此为止了。”
他说话时路歇没忍住走了神。alpha是背光站着,面部模糊在一片光晕里;闹脾气的路琪娅、柔软的床幔和窗前这个季节不该有的白玫瑰花束——
他离开的时候那里明明还没有白玫瑰花束。
……那是谁弄的?
白朗没有想到一靠近,路歇居然就忽然扔开枪来吻自己。
或者说撕咬。
狗血准备,真的修罗场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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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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