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37

大阪的古老名门大多都还维持着传统的模样,木结构庭院造景,假山流水。忍足家本宅以家族的势力财力而言不算大 ,毕竟这本宅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百年。就算每年都在修缮,前些年也有外扩,但整体仍不嫌大。当然也可能是每次回来这里人都很多,或是医生世家严谨沉静的底色所致。

深蓝色西裤裤脚下面是全新的纯白袜子,跟着穿和服的佣人走在门廊上,步速不紧不慢却总有种顿顿的感觉,就像那种轻而闷的脚步声。望着袜尖忍足内心还在推算,他回本家总习惯于穿校服,也就是冰帝的那一身西装。他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候尽可能表现得普通但不至于不体面,低调但不至于毫无存在感。介于这些考量冰帝的校服真是不能再更合适的,然而今天却被惠里奈制止了,且他老姐早有预谋,全套装束都是准备好的,连袖扣领针都没落下。这必然会让他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比如这次家宴怕是不那么好糊弄了。

行至宴堂门前与另一头差不多配置的几人迎面对上,惠里奈和忍足同时少停了一下,等着与对面伯父堂兄也就是长房一家见礼,并跟随其后入宴。两边都未多言,忍足和姐姐依序坐在长房一家下席,惠里奈紧挨着忍足下手,后来的几房入堂之后也纷纷先来与长房二房见礼才能入座。这也是忍足最不耐烦回本家的原因之一,他们是二房,后面还有四房,每回见完礼感觉都坐饱了①。所以即使三房的堂弟一如既往不来见礼他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依照原本的座次,家主左下首开始长房、二房、三房,右下首顺次四五六房,然而因为三房受重视,所以忍足他们下手就成了四房,而对面上手变成了三房,五房,六房。记得这座次更换也是从忍足到东京求学那年开始的,之后便一直如此了。

本家的氛围向来严肃且拘谨,更奇怪的是长房二房三房各自不合群,倒是四五六房关系听起来一直不错。更奇怪的是惠里奈不管跟哪房都有关系不错的,比如说这个三房的堂妹。过来见了礼就蹲在忍足和姐姐之间一会儿跟忍足说也想去东京女子中学,一会儿跟惠里奈聊起现在名媛潮流从指甲聊到公主切。忍足对这个堂妹没什么芥蒂,完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就算叽叽喳喳也不嫌烦。况且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忍足这款的,所以也是见怪不怪了。被小姑娘搂着胳膊撒撒娇,忍足也顺势摸摸堂妹的头,夸赞一番越长越漂亮。

说起来他们家的基因是真的还不错,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突然想起跡部若是跟他回了家想必对这点应该没什么嫌弃,顶多说一句“勉强还看得过眼吧。”对大爷来说绝对是夸奖了。就这么一跑神儿,小姑娘便凑上脸来吧唧亲了他一口哼唧道:“Yuni不是哥哥就好了,我一定要Yuni做我的男朋友哇……”

忍足便也顺着道:“嗯,Yuni也会喜欢真雅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的。”小姑娘顿时高兴起来追问是不是真的,还好姐姐打圆场把小姑娘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忍足转正端坐抬眼便见斜对面也就是三房的堂弟轻蔑地看着他笑。忍足不以为意端起茶杯让对方恰到好处也看到一个笑意,果然便见那边脸沉了下来。忍足再没关注过对面,倒是长房一家今日似乎颇为低气压。

这就很奇怪了。伯父一家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定制的类型,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但因为做的不错又被看重倒从来不会刻意谦卑,只是不张扬罢了。今日倒是格外地低调?或者该说是有些低沉了。他默默翻出手机在网上查起新闻,然而刚看到要点,家主便登场了,所有人皆正襟危坐,齐声低头行礼。

忍足爷爷年事已高,但成套的和服之下,依然目光如炬并不显老态。这点与跡部爷爷就真是不相上下,且虽然与跡部宏一那种商业世家浸淫出的老谋深算不同,但他们这个悬壶世家的掌权人还要更严肃沉稳一些,仿佛还是盛年时面对一场足以决定家族名誉的超复杂外科手术的术前会议。这就使得每次家宴的气氛比起“这是你最后一顿饭,吃完好上路”也不遑多让。

更甚者怕就是今日了,掌权人今日从入席到开餐一脸“谁说错一句话或者多说一句话,都要死”的严厉表情,让家宴如同祭奠默哀一般,三房的小堂妹喝茶落杯时不小心发出一点儿陶瓷碰木桌的声音都吓得自己一缩脖子。忍足也看过去一眼,小姑娘跟他迅速吐了下舌,忍足宠溺地笑笑。

却听上首传来沉沉地点教:“真雅的礼教课是不是松懈了,老三,你们经营的医院和公司虽然业绩都还不错,也不能因此疏于对下一代的教导。”

“是、是,爸爸。”

“我听说真雅也想去东京念书?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翅膀硬了吧。”

视线招呼过来,忍足没接,识趣儿地放下餐筷略垂首,以示知道长辈在点教自己。斜对的忍足真雅垂着头翻白眼,忍足差点儿笑了,还好老三家那个目空一切的长子开口道:“爷爷说笑了,我都没离家,哪能让妹妹真雅离家。惠里奈姐姐到底是女子,管不好弟弟也不能怪他。但我嘛,爷爷是知道的,我可不会让真雅离开我太远,不然父母顾不上,我这做大哥的也失职,岂不是让其他房长辈晚辈都看了笑话呢。”

这地图炮轰的真是相当漂亮,忍足本来还有点为难不能不给老头子台阶下,这下好了,有炮灰自己顶上来。尤其长房一家,那叫一个脸色灿烂。不过今日情况确有不同,老爷子并未像以往一样对三房长子的狂妄默许到底,反而斜下一眼不悦道:“长辈还没说话,轮得到你自作聪明?”虽然不轻不重,但对于那狂妄子已经极为下面儿了,忍足达也应声闭嘴却青着眼底往上瞪着忍足。

老爷子将挑事儿的达也的神色尽收眼底,也看不惯忍足在这种时刻不声不响,表情都没出过差的老样子。一手敛着和服宽袖一手拿起筷子,见老爷子动口,下面人才敢重新端筷。就在众人以为起码可以先吃完饭的当口,老爷子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老二两口子又没回来?一年到头蹲在那荒郊野岭的,也不怕儿子被鹰叼走?”

这下忍足绝无可能当听不见了,他迅速同惠里奈交换了眼神,两人膝盖挪移向主位颔首,忍足浅笑道:“爷爷知道的,中东局势不稳,双亲当然也想回来您膝下,不过机场全都停航,总不好让自家的飞机去引导弹。双亲说了,让我和惠里奈姐姐好好替他们陪您几日。倒是我们姐弟还怕您嫌吵闹了。”

“哼,说的好听得很。老头子我虽然嫌吵,但想想你那不靠谱的爹娘,儿子快被叼走了恐怕他俩还被蒙在鼓里。我这一家之主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你们怕是不把我老头子气死都不能罢休!我大阪忍足家,乃是正统的行医百年世家,真要算起来,自称为皇室宗亲那也是挑不出错的!现在居然需要去攀市侩起家老财主的高枝儿?你们还有点自尊吗?!还记得祖上的教诲吗?!”

忍足背上一层薄汗,他想过自己和跡部的事跡部爷爷一清二楚,自家爷爷就没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接到。但却万万没想到老头子居然在家宴上公然发难。可又不敢就么认下,总觉得有点奇怪,突然得很奇怪。

就在他眼观鼻鼻观心思考怎么接茬的时候,没想到上手的伯父一家却先认了。他先是余光瞥见伯父带着大伯母和长子膝行后撤些许,紧接着全家都行了全伏大礼(土下座),大伯父带了哭腔,头都没抬便开始认罪,连忍足也懵了一瞬。

他猛然想起刚才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的新闻,大伯家管理下的敬老院发生了火灾,出了命案。一开始因为只死了一人且不是院内的客户而是医护人员,大伯又及时找到对方家人用钱把人命事砸平了,主流媒体也给了封口费,所以那会儿没人把这当成件大事。但偏巧那天有客户家属把起火救援灭火全流程都拍了下来放到了网上,这一下与敬老院长久以来的种种弊病结合在一起,经众网友之口一通分析,再加上实际里火情确实并不严重,起势并不是很快,扩散面积也并不多么广,当时如果做到有效组织疏散根本不该有人死亡。

本来这种情况也可以由大伯家管事出面认下疏忽之责即可,毕竟疏忽常有,也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就算一段时间会有损失对他们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但这里大伯家却迟缓下来,没有当众承认疏忽。乃至后续又有人曝出死亡的护工本来已经逃出来了,却被客户要求回去取什么重要物品,而敬老院管事的在旁却没有阻止……等这番石锤再散播开,想认责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虽然是忍足根据片段新闻做出的推断,但他相信没错的。长房一家一向都是这样的风格,谨慎没错,但也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大错。他们因为不想被家主知道,而错过了最佳时机,发现再想着认责也无法改变现状反而会经不起大众盘问越描越黑后,居然只想到求助上层建筑。

于是到了政客们出场的时候了,且一般的政客已经不足以堵这个洪堤缺口。日本由于连年的老龄化严重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敬老院一直是块大饼,同样的,这块大病上的霉菌也就没少过。每年不曝出十条二十条的恶性新闻这行业都翻不了年,什么伙食问题,护工失责甚至打骂行动不便的老人问题,变相盗窃财政补贴问题,又及等级划分区别对待客户收受家属礼金,索要高价物品等,真要算起来没哪家敬老院是合格的。

但是忍足家名下的敬老院在这些大块霉菌下口碑是算不错的,背靠行医世家,家族养老需要也在家族产业内解决了,家族医院一般也都挨着敬老院,且客户等级划分这种虽然是避免不了,但起码不会在伙食上发生问题,护工打骂客户这种更不可能管理不到位。矮子里面拔将军,忍足家的敬老产业就是“将军”级别。可惜这次毕竟是出了人命,只能说成也将军,拜也将军了。忍足很了解这种时候网上会怎么议论:那些本来口碑就不好的敬老院出了这种事也就罢了,毕竟从基础设施来讲就不怎么样,可是你忍足家向来以口碑不错闻名的,居然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就死了人?!

想必之前收了封口费的主流媒体已经纷纷退还红包,这么大的沸点让主流装死那就是找死了,媒体可不是傻子。最搞笑的是这种时候他们去找了国会议员,还是正要参选首相的安倍,这脑回路,让跡部知道估计只能给出两个字的评价。

TBC……

迟来的五一快乐!我真的得要想办法增加写作的时间了,好苦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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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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