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6.21

“准备好看一场棒球比赛了吗!”

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由远及近。说话的是我只见过一次的外国人,名叫Jeff。

他掉了个头将车停在我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同下车的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看上去比我高一些,是帅气的长相,有浅色的皮肤,卷曲的头发和浅色的眼睛。

他向我们介绍着彼此。“这是Nowen;Nowen,这是...”

他转向我:“你希望我们叫你Marciana还是Manci?”

我慌忙地说都可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问我。

“不不!你自己来决定!这可是你的名字!”他很严谨地说着,似乎真的在想就算是我要让他叫我晦涩绕口还难记的拼音名字也没关系。

“Marciana好啦!”我习惯被外国人这样叫——他们叫我的中文名我反倒不容易听懂。

他于是继续介绍。“Nowen,这是Marciana.”

我和Nowen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Hi Marciana,”他说。我说,“Hi Noyan.”

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实在听不清Jeff刚刚说了什么。在我看来他说的分明是Noyan,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名字,听起来像龙眼,谁知道根本就是很常见的Nowen。但,说不定他们也分不清我说Nowen和Noyan时的发音。

开车去球场的路上,Jeff为我介绍着整座城市。他说P城是座小城,但却什么都有,因此干什么都十分方便。他说他预约了五点半的晚餐,球赛六点半开始,又问我对棒球了解多少。

我说我昨天晚上才恶补了规则,大概了解了60%吧。他说,那我们拭目以待吧,棒球可是最复杂的运动。

然后他又聊起了Nowen,说他现在大二了,因为是在班学交替,因此现在正在上夏季学期。意思就是说,9-11月上学,圣诞假,2-5月上班,5-8月上学,9-11月上班,圣诞假......

Jeff说,他,他妻子,和他女儿都是pharmacist,偏偏儿子要学bioengineering,属实神奇。我有些惊讶,这种上学方式居然也是存在的。在中国的我真是闻所未闻,就像初闻gap year,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行。

我们去吃了汉堡,名字已经忘了,只记得我很渴,去了汉堡店后一刻不停地喝水,但水太冰了,我小口小口地喝,一小口又要再分成两口咽。Nowen总在我喝水后也喝一口,但我的才喝了1/3,他的却已经见底了。

我看不大懂点餐的单子,或许是奇妙的自造词,又或是谐音梗,对非母语者来说属实是谈不上友好。我最终点了最基础的fundamental,Jeff也一样。Nowen点了meat barn,我猜是肉类很多的一种吧。

点完餐后我们又干等了很久,店里很忙,但店员并不慌张。有烟花从某人的酒杯里喷出,Jeff说大概是那人的生日。

等菜的时候他问起了儿子的学业,我觉得有些好笑,就像是中国的家长。Nowen说他刚考了期末考试,我便更想笑了:期末考试了都不知道,却又似乎十分关心,这真是十分典型的中国老爹了——只是他们是美国人。

菜上了。我和Jeff的上面插了一把红色的小恶魔叉子,Nowen的上面插了一把刀。

汉堡实在太大。和麦当劳肯德基的是一点不一样。后者是两片面包中间夹着几乎看不到的肉和生菜,前者是两片面包中间夹着一口塞不下的肉饼生菜洋葱西红柿芝士等等等等,旁边还有很多很多的薯片。

我慢慢地吃,快快地吃,才吃了一半对面两位就都已经吃完了。

说真的,这一个汉堡顶中国的四个,我真的吃累了。

吃的时候Jeff提起了P城很著名的食物pierogies。我回家搜了一下,是波兰饺子的意思,在面皮里包上土豆泥,浇上各式各样的酱,是快餐的一种。

他说,我们进去后一定要给你买一份。我说,还是算了吧,吃完这个汉堡我估计能顶到明天去。

可怕的美国食量啊。我这样的胃口在美国大概会被视为刻意减肥虐待自己,但实际上我虽然确实很胖,但也确实吃不下更多。

最后我剩了很多薯片,勉强吃完了汉堡,水杯里的水依旧没有见底。走到棒球赛场的路上Nowen加了我的电话。Jeff问他今天是不是会发免费的t恤,他上网查了查,发现确实如此。

街上的人都穿着黄色和黑色的衣服。我本来以为会是黄色和蓝色——是P大的颜色,我从里面选了蓝色来当作今天穿搭的主色,但显然,我选了错的那一个。

工作人员给了我们三件XL的短袖,毕竟除了XL就是S,而我们三个中又不可能有人能把自己塞进小小的S码里。

Jeff说我们的座位在很上面的地方,票价不贵,但景色很好,可以看到整个球场。我们于是爬了很久的坡,一直到最顶层。

景色确实很美:有这座城市很著名的一座座大桥,天空,河道,和球场。我记不太清那晚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了,只知道远处的看台是蓝色的座椅和黄黑交错,河道幽蓝幽蓝橙黄不定,球场嫩绿新鲜。

我把发的T恤搭在腿上。Jeff说我其实可以给Nowen的,但我说这样我感到更安全些。其实我并没有觉得不安,只是不喜欢今天穿的裤子——真的太显腿粗了。

然后大概是美国国歌环节,所有人都站起来,摘掉帽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要举起手或是什么,但旁边的人们都无动于衷,我也听得云里雾里。

棒球赛悄无声息的就开始了,没有倒数也没有欢呼。击球手忽地就开始挥棒,之后抛下球棒跑向一垒,然后球飞出界外,场上开始欢呼——这时P城的队伍是守方。

我总不能专心看球。我偏头看Jeff,看Nowen,看他们如出一辙的高挺鼻梁,看其他观众把脚踩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看别人吃披萨炸鸡和冰激凌,等到有人欢呼或喝倒彩才看向球场,这时往往精彩已经过去了。

少有的几次我恰好专注,球员恰好给力,我用力鼓掌,Jeff笑我:你原来知道什么时候该鼓掌。笑死。我好歹也恶补了那么多,永远别小瞧中国人的自学能力。

三四轮过去后Jeff提议出去走走,我自然没有异议:说实话我还在倒时差,已经快要睡着了。并不是说棒球赛不好看,只是实在慢节奏,我这样无聊的人都不能好好的专注的看下去。

于是我们走出看台,一边逛一边慢慢地向下走去。我们会在有围栏的地方停一停,从各个角度看球场上跑动或者静止的人。Jeff给我和Nowen拍了很多照片——体育馆外,围栏旁边,人群中央。

他说他要给我爸买一个真正的棒球,但旁边的店里都只有玩具球。售货员告诉他要买到真的棒球必须要横跨整个体育馆才行,但横竖我们也是走,于是就真的走到了场馆那边的总店。

其实距离算不上多远,期间我们又停了好几次,总感觉是一瞬间就走到了。棒球赛又过了不知道几轮,Jeff如愿给我爸买了个能打的棒球,也给我买了一只球队周边小玩偶。真的很像多邻国摩擦我的小绿鸟,但目前就先且不提这些。

逛的很足够了,我们又回去继续看球赛。已经到了第七轮,P城的球队远远的落后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赶上的机会。

有些下雨了,Jeff去不知道哪里和人社交,我和Nowen就坐在原地很安静的淋雨看球。中场放了一段视频,Nowen说这时要站起来,是另一个看球赛时的传统。我什么也不知道呀,但也还是站起来,有些尴尬地听着别人大合唱,和旁边人勾肩搭背的摇来摆去。

Jeff突然又站在我们中间,一手勾一个,带着我们一起随着拍子摇摇摇。背景的人太吵了,他冲我们大喊,这时一定要和旁边的人抱在一起晃来晃去啊!!!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雨有些大了,我们去到了有顶棚的地方坐着。已经是第八轮末尾,晚上八点多了,他问我是想现在回去还是想继续看完。我说为什么不继续看完呢,完完整整的才好嘛。他很爽朗的笑了,拍了拍我说哈哈哈好。

P城球队打出了一个很漂亮的本垒打,观众席旁边放起了烟花,吓了我一跳。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跳,我在座椅上抖了一下。

Jeff问我还好吗,我说没事,只是很容易被吓到。我又把话题扯到天气上:已经晚上九点了太阳却还没有落山,真是好长的日子。Jeff说是啊,这里就是这样,总让人感觉一天中多了很多时间出来。

我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每次我说话时,Jeff和Nowen都会转过头来看我,齐刷刷地,好像检测声音的那种摄像头。我知道这是礼貌的表现,事实上我自己也会这么做,但看到他们每次整齐划一地转头是真的真的很好笑。

球赛结束了,P队果然还是没有赶上,甚至可以说的差的很远很远——10:3……

Jeff说他要去参加一个很晚开始的会了,地方就在这附近,他可以走着去。他说要让Nowen把我送回去,毕竟我住的地方并不算远。

临别时,他说他不知道我是一个人来,不然可以直接让我住他家里。他说我可以把他和Nowen当成我在这里的家人,夏校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给Nowen发消息约他出来遛弯聊天什么的。

我欣然应下,但觉得没什么意外我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Jeff走后Nowen说我可以坐在副驾驶,但我最终还是坐了后排。坐在前排总觉得有些尴尬。回去时我们偶尔聊上两句,但总之说的话不多。他问了问我学校的事情,我问了问他附近的事,总之都是在没话找话地瞎聊。

等红灯时他把玩偶上的标签拆了下来,我猜大概是因为很贵。我租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我们很快就到了。下车前他递给我那个装了棒球和玩偶的口袋,并一定要把我送到楼里。

我在上前门楼梯时,他在后面对我说,Marciana,do not come out alone at night in Oakland. It’s not that safe. Promise me you’ll not.

我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说yeah我不会的!中国的话这时我应该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注意安全,一路顺风,以后再见。但最终我只是说了谢谢你,下次再见。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进楼道,我又转过身对他挥挥手他才离开。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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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2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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