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静谧的道路上,垂落的紫藤花枝在微风中轻拂,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映照出那个奔跑的身影。发丝飞扬,带起一片花香浪潮。
真是个好天气——如果不用像这样狂奔的话。舒云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凡时间充裕,她都该是那个在花雨中优雅漫步的优等生。
冲进教学区,无视沿途投来的诧异目光,她现在没心思维持那完美无瑕的表象。脚下速度分毫未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在新课《新娘礼仪》上迟到。
这不仅是门新课,更意味着出现一位全新的、评分标准成谜的授课教授。在全息时代依旧固执沿用主观评分制的圣约尔,第一印象,往往直接决定了期末的生死线。
就在预备铃敲响的最后一秒,舒云轻盈地闪身掠进教室。裙摆划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线,仿佛计算过每一寸空气的阻力。很好,没迟到,优等生光环保全。
然而,意料中教授立于讲台的场景并未出现,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安静的骚动,所有Omega,无论出身,都下意识地维持着最得体的坐姿,像一群等待检阅的精致瓷娃娃,目光却不断飘向门口。
舒云的目光掠过全场,精准地锁定找到唯一空位,恰在教室正中央。她快步走去,刚落座,周遭最后剩下的一点细碎声音便如潮水般退去。
空位斜后方,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不容忽视地存在于她的余光里。
白夜。
她穿着无可挑剔、不带丝毫花饰的女生制服,领口与袖扣严谨地系到最高,透着一股近乎禁欲的规整。柔软的发丝如同垂落的帘幕,遮住部分过于苍白的侧脸,她正垂眸看着一本纸质的、边角甚至有些磨损的诗集,周身笼罩着一股与周遭甜美信息素格格不入的、来自墓园般的忧郁。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另一双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总是这样,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静默地存在于舒云的周围,冰冷得让人无法忽视,又扎眼得让人想绕道。
舒云不动声色地坐下,挺直背脊,尽量忽略那丝若有若无、却执着萦绕而来的枯萎百合气息。这味道总让她联想到被遗忘在花瓶里,慢慢腐烂的白色花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沉静而带着凉意的目光,又锁定在她的后颈。
就在这片被无形拉紧的寂静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不是普通皮鞋的脆响,而是一种更沉稳、更轻柔的足音,比皮鞋柔软,比布帛清脆。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踏在厚毯上,优雅,从容,每一步都丈量着某种看不见的权柄。
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轮廓被勾勒得有些不真实。来人缓步踏上讲台,姿态闲适得像步入自家的书房。
整个教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变得小心,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新人物的解锁。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面料有着隐秘的暗纹,剪裁完美地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副精致的无框眼镜,以及从镜脚垂落、随着他动作微微晃动的铂金细链,那链条在他优越的颌线旁闪烁着冷冽的光泽。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扫视全场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平和洞察力。
“各位同学,日安。”他的声音温润如玉,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官方的私语。
“我是你们《新娘礼仪》的新任教授,月城雪。”
没有冗长的自我介绍,没有显赫的头衔堆砌,但那种由内而外沉淀出的沉静气场本身,就是一种不言自明的身份宣告。
舒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是因为那出色的外貌,而是因为……太干净了。在这个Alpha信息素充满侵略性、Omega信息素甜腻诱人的世界里,这位教授周身的气息,干净得像雪后初霁的古老山林,那是属于Beta的特质——无信息素。然而,这种“无”在他身上,反而散发出一种彻底摆脱了原始本能驱动的、极致的理性与秩序。
好涩,这是可以说的嘛……
这叫什么来着?禁欲系!这种类型在市场上可是稀缺资源。舒云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评分。
就在大家人均有些沉迷的氛围感里,月城雪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内容并非刻板的礼仪条规,而是从古地球的宫廷舞步谈起,讲到姿态如何成为无声的语言,如何在不同的场合与环境共振。看得出来他打算尽量讲亢长复杂的古典科目娓娓道来。
授课效果也确实引人入胜,将姿态、眼神、微妙的肢体角度分开来说,阐释它们如何构成一套无声的、复杂的语言系统。
但舒云的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光屏笔记上划动着,这种古法的课程似乎唤醒了她基因里的古代程序。思绪就这么缓缓上升……
将要飘向周日那场任务,那套叮当作响、布料少得让人头大的异域舞裙,思考着如何在那有限的遮蔽下藏匿必要的工具……
不好,我的学分。
猛地回神,先注意那道来自斜后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甚至能更清晰地闻到那股带着**甜腻感的枯萎百合气息,它甚至诡异地与教授此刻正在阐述的“永恒与衰败之美”的美学概念重合在一起。
舒云内心先痛苦的扶上额头,这种毫无交流却如同背后灵般的炽热注视,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真正顶级的‘呈现’,在于让对方看到你想让他看到的,同时隐藏你必须隐藏的。”月城教授温和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渗入舒云的耳膜。
背后的目光骤然变得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妹子你
舒云深叹一口气,抬起头,恰好又撞上讲台上月城雪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镜片后的视线,似乎先在舒云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身后,然后才重新落回她眼中。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了然的观察,仿佛早已看穿她平静外表下奔腾的思绪。
糟糕……走神被注意到了。
讲台上的人却在下一秒微微颔首,像是肯定了她在“认真听讲”,随即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继续授课。
直到下课铃响,月城雪优雅地整理着教案,用那恒定不变的温和语调说道:“舒云同学,请稍等一下。”
把正准备随人流离开的舒云瞬间钉在原地。
周围投来几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外,这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在她被叫住的瞬间凝固了。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同学们陆续离开,白夜收拾东西的动作却很慢,直到教室里几乎空无一人,才终于起身。
从舒云身边经过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但舒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如同幻觉的叹息,伴随着那缕枯萎的百合气息,幽幽地钻入她的感官。
然后,她才像一抹真正的幽魂,悄无声息地飘出了教室。
呵,再冷的阴暗b都没有留堂的我冷。
教室彻底空下来,舒云才缓慢优雅地走上讲台前,挂上标准的优等生微笑:“月城教授,您找我?”
月城雪没有立刻回答。
他也细致地将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古典钢笔别回西装内袋,那个动作慢条斯理,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优雅。垂落的铂金眼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冰冷而细碎的光芒,像某种危险的警示。
“舒云同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像精准的手术刀,却让舒云的心脏微微收紧——被刚来的教授准确说出名字并留堂,这看起来可不算一个好兆头。“你的理论课成绩非常优秀,尤其是《古典符号学》,见解独到。”
“谢谢教授。”那可以放走这个无辜的小女孩么。
“不必紧张。”他抬起眼,目光透过纤薄的镜片,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我只是对优等生总会多一份关注。”
倒也不必。
“圣约尔是一片美丽的花园,但任何花园,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都可能滋生意想不到的……藤蔓。”
月城雪微微停顿,那目光似乎若有实质地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白夜刚才停留的位置,“而某些过于执着纠缠的藤蔓,有时也会让花朵窒息。”
他的话语像他这个人,温和,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缓缓刺入,停下舒云胡乱飞行的思绪。
“希望你能一直如此优秀,并且……懂得如何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阴影。”他的尾音轻柔得像一阵风,“知道哪条路,才是通往光明坦途的正道。”
舒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充满暗示的话语中分析分析。他却已拿起教案,对她露出一个浅淡、完美却毫无温度的微笑,随即擦肩而过,留下一缕清冷的雪松与书卷气味——是雅诗鎏嘉的最新款香水,以助人舒缓放松著称。
不用回复,舒云站在原地,鼻尖萦绕着那刻意营造的宁静香氛,背脊却窜上一丝无法抑制的寒意。
他只是在例行公事地勉励优等生吗?
还是……在警告?
他一定知晓些什么,这位新来的礼仪教授,他的目光与心思,远比那副优雅精致的皮囊,要锐利和危险得多。
圣约尔这池水,是越来越浑了。麻烦是肯定的了,不过,还是希望不会太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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