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恩人

萧玦是个较真的人,他命人在府上搜了大半天都没见人影儿,心里觉得蹊跷。

他并没有把此事宣扬出去,就连江云晚也没提,暗中命人留意着。

江云晚回想在江家的时候,江云枝就表现得很奇怪,尤其是她在提起玉佩的时候。如果江太傅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是有人在婚礼那日去偷了。

思索半天也没一点头绪,她转悠到了将军府的库房,找那一日管库房的管家问道:“冯伯,我那嫁妆里面当真没有看到半块的碧色玉佩?”

冯波也是府上老人了,略微想了想摇头说道:“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下一一清点的,确是没看到夫人所言的那种玉佩。”

江云晚有些无奈,想着今日可能依旧是一无所获,她向冯伯道了谢。

冯伯见她这模样,一拍脑袋:“夫人留步,属下在清点嫁妆的时候虽是没看见您说的东西,但是当时有底下人来报,里面有个空盒子,本想着大概是装嫁妆的婆子疏忽了,所以并没因为这些小事打扰您和将军。”

江云晚立马道:“盒子在哪?快带我去看!”

将军府的库房是保密之地,江云晚看着冯伯从里面拿出那个棕色盒子,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装玉佩的盒子,和那一日江太傅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赶忙打开盒子,里面确实和冯伯说的一样,空无一物。

“多谢冯伯,这盒子我先拿走了。”

江云晚离开后,冯伯赶忙去书房找萧玦,正好月七也在。

见是冯伯来,萧玦放下手中的书,听完来龙去脉后他微微歪着头想了一下:“你是说她的那些嫁妆里面应该有半块玉佩?”

冯伯点头:“对的,婚礼那日夫人就来过一次,今日又来找了一次,但是属下确实没有印象,半块玉佩,属下若真是看到了,定不会不报。”

月七也赶忙附和:“将军,今日回门时,江家和夫人动手不也是夫人在找什么东西么?”

萧玦握着书的手微微蜷起,盯着屋内某处陷入思考。

直至天黑,萧玦才被月七推到房间,此时江云晚托着下巴冲着盒子发呆,萧玦上前道:“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儿来,想什么呢?”

江云晚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天已大黑,加上今天是初一,没有月亮,更是格外的黑。

她看向萧玦,鬼使神差地问道:“将军,你信鬼神吗?”

她隐隐觉得萧玦会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可萧玦说信。

“连你也会信鬼神?”

“若不信鬼神,又如何敬畏生命?”萧玦淡声说道:“我前半生领兵打仗,为得是安定天下,但我从不滥杀无辜,因为我相信鬼神,我相信因果。”

江云晚似懂非懂:“还以为将军是读多了礼仪道德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各占一些吧。”

“那将军怕不怕天煞孤星?”

萧玦往后退了一步,向江云晚展示自己,不由得笑道:“我这个模样,还不算天煞孤星吗?”

江云晚不由得一愣,回想萧玦的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少年失怙,不久,满府上下只剩他一人,十几岁上战场,二十岁断了腿要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所谓天煞孤星也不过如此。

周遭的空气闷得吓人,外面蝉鸣嘲哳,吵得江云晚心烦意乱,她不想揭萧玦的伤心事,看了看外面的天,岔开话题对萧玦说道:“外面要下雨了,我去关窗。”

随后扶萧玦翻身上床,在心里压下玉佩这件事,跟萧玦说道:“将军可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起的七悬山?”

萧玦背对着她,默不作声。

江云晚也没等他下文,自顾自地说道:“我小的时候去过一趟七悬山,经常看到京都派出来的军队在那地方过,将军是否有印象路过那里?”

萧玦声音闷闷地,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我不曾去过,即是去过,也没什么印象。从京都到万宁关好几千里,途中有无数个山口关隘,早就已经忘记了,你见到的军队,未必是我带领的。”

江云晚哦了一声,既然他不说实话,那她也保留了一些。

“将军,万宁关是什么样子的?”

“尸骸遍布,黄沙白骨。”萧玦几乎是立马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紧接着,像是回忆一般:“我初次抵达万宁关时,万宁关内已经成了战场。”

“那里的百姓呢?”

“死得死,跑得跑,有能耐的早就离开,无力离开的……”

江云晚听得入神,萧玦反问她:“可曾听闻析骸以爨,易子而食?”

“当真如此可怖?”

江云晚虽是混迹江湖之中,但江湖的规矩不允许大规模杀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战场之中竟是这样的修罗地狱。

萧玦见吓到她,声音没什么起伏:“睡吧,莫要再问了。”

翌日,江云晚把这空盒子让下人给江府送了去,并附上一封信。

她对送信的人说:“江大人看到这封信,自会清楚,十日以后,若是不见玉佩,我便自行去取,到那时,后果自负。”

萧玦不在府上,江云晚正好又给师兄师姐写信询问那一年救她之人可留下什么线索。

她只隐隐记得那人的模样,但看萧玦的反应,又不像是恩人。

没过几天,师姐的信便传了过来,上面只有简单三句话:

左撇子,武器是玄铁刀,臂上有疤。

她注意到萧玦是左撇子,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但是他为何说自己没去过七悬山?当年那般凶险,江云晚不相信他会不记得。

她把信丢进烛台,火舌瞬间席卷整封信,刹那间灰飞烟灭。

那时候他武艺高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残害成如此模样的人。在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被萧玦捂得严严实实,知道内情的人俱在边疆万宁关守城。他性情也不如先前那般冷峻,曾经江云晚与他共度七天七夜,也不见他说一句废话,现在倒是多言毒舌。

除了相貌和左撇子,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当晚,江云晚入梦,又回到了当年烈火纷飞的七悬山上。

那是一年中元节,七悬山下的百姓为了祭祖燃放的纸灰被风轻轻一吹,死灰复燃。夜深人静,没有人能发现。

江云晚在山上静坐,她被师父放出门外历练,她选择七悬山镇守这一方安宁。

熊熊火光燃到山腰时,江云晚才听到山下混乱的尖叫和无助的哭喊。

等到她再下山去,已经没了路。

几次想冲出去都无济于事,还被树枝划伤了几处。山上有许多豺狼野兽,见山下无路可走只得往山上跑,见到江云晚,发出穷途末路的哀嚎,随后对她发起攻击。

她一人终难敌野兽缠斗,呛人的黑烟滚滚而来,她意识越来越模糊。

那冲天的火光蔓延而来,直达她的眼底,在意识模糊之际,她见一人身披铠甲,从天而降,杀了精疲力尽的野兽,扶起江云晚。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他们披着野兽的皮,喝着野兽的血,躲在山背的山洞里待了很久,熊熊大火燃烧了整整七日。

江云晚伤口感染,高烧不止,他把她揽在怀里,割开手心喂她自己的血。

她曾经问过他:“你为什么会救我?”

他说:“你守护一方安宁,是英雄,英雄就不该这样轻飘飘地死去。”

后来,还是她的师兄师姐们找到了他们,以为他是不轨之人还打斗了一番。

梦境的最后,是他穿着破烂的铠甲,手心的血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笑着对江云晚说:“英雄,就不该无名无姓地死去。”

江云晚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萧玦坐在书案前看书,对她道:“醒了?”

“……嗯。”

萧玦翻过一页,没有出声,江云晚缓了缓头痛,然后问他:“你今日没进宫?”

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看你有点发烧,跟圣上请了休,正好不想去。”萧玦眼也不抬,兴致勃勃地看着书:“旁边是药,刚刚叫人热过了。”

江云晚没有动作,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床帐,梦中的真实感挥之不去,仿佛她还置身火海之中。

“你在看什么?”

“万娘子那个。”

萧玦也注意到了她一动不动,不由得问道:“怎么?起不来?”

“……”江云晚勉强撑着身子,试了几下发现起不来,萧玦有些无奈,放下手中的书,到了床边扶她起来。

萧玦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江云晚一个姑娘他更是束手无策,瞅着她干巴巴地说:“我,我来喂你吧。”

江云晚注意到他穿着单薄的外衫,里面只穿了一件半截袖子的短衣,在勺子即将入口时,她咳嗽了两声。

药汁儿都溅上了萧玦的外衫。

江云晚略带歉意地看着他:“将军,我非是有意……”

萧玦吓了一跳,衣服薄而透,药味儿浸着薄衫渗透到他的里衣,他赶忙背对着江云晚脱下了外衫。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肩膀直直伸到手肘,这是江云晚从未注意到的。

是他了,当年那火场救她的那个人,就是萧玦。

这疤的模样是师姐所执长剑留下的,那剑很特殊,江云晚一眼就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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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燕山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