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一旦觉得幸福了，就会觉得日子过得都很快，别人是不是这样沈沐不知道，反正他是这样的。
腊月二十九，西安还在下雪。
沈沐身上穿的是余妈妈亲手织的毛衣，浅灰色的，肉团也有一件，是件红色的。
余妈妈说他们家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件，过年那一天都要穿，只不过肉团还在长，就要每年织新的。
见沈沐穿上，余妈妈直夸沈沐穿上好看。
沈沐说是余妈妈手艺好。
在两个人还在推辞的时候，肉团像个火球一样冲过来，“哥哥，哥哥，我们去堆雪人吧。”
肉团穿着红毛衣，胖乎乎的，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年画娃娃，扯着人就往外面冲。
“好，”路过玄关，沈沐给肉团戴上手套围巾，“我们去堆雪人。”
院子里已经积了层薄雪，肉团在上面跑来跑去，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两个人蹲下去开始滚雪球，肉团把手里那个并不圆的雪球拿给沈沐看，“哥哥，雪人的头。”
“嗯。”
厨房里，余渊在给余妈妈打下手，刚备好菜，余妈妈就开始赶人，“你去看看小沐和肉团，这里我能忙过来。”
看他妈这个确实能忙过来，余渊也就出了厨房往外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余可和余爸爸在看春晚，余可安排了余渊一句，“别让肉团吃雪。”
“沈沐在外面看着呢。”
余渊说着，人已经踏出门了。
院子里，两个人头碰头地蹲在一起，肉团双手捧着小雪人，献宝似地让沈沐看。
“肉团真厉害。”沈沐伸手帮肉团把歪掉的帽子戴正。
他走近时，正听见肉团说，“哥哥，雪人它也想要帽子。”
沈沐犯难了，他身上没有带纸什么的，起身打算回去拿，“哥哥回去”
“我这里有。”余渊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在肉团期待的目光里，叠了一顶小帽子戴在了雪人的头上。
“哇！”肉团高兴地拍手，“雪人有帽子了。”
沈沐有点惊讶地看着余渊，“你还会这些。”
“嗯，之前哄肉团学的。”
余渊自然地站在沈沐身旁，握住他冰凉的手，问，“冷不冷？”
沈沐摇摇头，看着兴奋的肉团，身边的爱人，以及身后的灯火通明，心里是滚烫的，“不冷。”
余渊出来的时候还拿了几个去年买的雪球夹，什么小鸭子小熊都有。
肉团拿着夹子没一会就夹了一堆放在雪人后面。
“舅舅，”肉团扯了扯余渊，“它们也在过年。”
肉团其实对过年还不太理解，外婆跟他说，过年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但肉团一直都是和他们住在一起，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过年就是要在一起，还有红包拿。
“对，他们也在过年，”余渊说，“就像我们一样。”
“不一样。”肉团摇摇头，“他们没有红包呀。”
这个回答让两个大人忍俊不禁，沈沐问，“那肉团要不要给他们红包啊？”
肉团点点头，然后期待地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身上这会到时有现金，但这是给肉团准备的红包。
看着肉团期待的眼神，余渊从树上摘下来几片树叶递给肉团，“把这些分给雪人和他的朋友。”
“可是这和舅舅给我的不一样。”肉团握着树叶说。
“因为雪人他们用的是树叶币啊。”余渊蹲下身，认真地说，“这片是100，这片是50……”
肉团睁着大眼睛，持怀疑态度，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余渊。
他将这些树叶插进雪人小鸭子小熊等身上。
肉团发完“红包”，跑过来一手拉着余渊，一手拉着沈沐，“舅舅，哥哥，我们也要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余渊和沈沐分别掏出一个红包给肉团，看样子数额巨大，肉团都装不进他的小口袋里，只能先让舅舅他们保管着。
余妈妈叫他们吃饭的时候，肉团想把雪人也带回去，“哥哥，我们把雪人也带回去吧，雪人一个人在外面会冷的。”
“雪人不怕冷，”沈沐说，“他最喜欢下雪天了。”
“可是，肉团想带回去，肉团想要看着它。”肉团换了个说法。
肉团看着余渊，“舅舅，你不是会魔法吗，你把雪人变进去好吗？”
“可是雪人告诉我，它们不想进去。”余渊说。
“为什么啊？”
“因为外面才是它的家啊。”余渊问，“还记得外婆说的什么是过年吗？”
“我知道我知道，”肉团立刻说，“过年就是要和家人一起。”
“对呀，所以它们才不想跟你回家，它们有自己的家。”
“好吧。”
沈沐和余渊最受不了的就是肉团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最后还是把雪人还有几个用雪球夹夹的小动物一起放在了窗台上，等肉团想看雪人的时候，趴在窗户上就能看见。
余妈妈做了八个菜，取“发”的谐音，清蒸鲈鱼，四喜丸子，酱香肘子……都是硬菜。
正中间还放着一盘饺子，余妈妈说里面有一个包了硬币，谁吃到谁来年就有好运。
这算是沈沐他爸去世以后正儿八经过的第一个年。
以往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过是叫个豪华点的外卖，听着外面电子烟花的响声，才感觉到点年味。
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来，”余爸爸举起酒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大家纷纷举杯相碰，肉团也举起自己装着牛奶的杯子和大家碰在一起。
“小沐，尝尝这个鱼。”余妈妈热情地给沈沐夹菜。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了。”
沈沐碗里已经堆了不少菜，有余妈妈夹的，有余渊夹的，还有肉团夹的，因此他就专心吃着碗里的。
看饺子没几个了，硬币还没被吃出来，余渊夹了个饺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放进了沈沐碗里。
大家好像都感觉到了什么，全部都停下筷子看着沈沐碗里的饺子，那是最后一个，而硬币还没有出现。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沈沐咬了一口饺子，里面果然有一个硬币。
“哇！”肉团兴奋地拍着手，“哥哥好厉害！”
沈沐揉揉肉团的头，把硬币擦干净放在肉团前面，“哥哥把好运送给肉团。”
“那肉团就有好运了。”肉团把硬币仔细收好。
吃到一半的时候，肉团就开始不老实了，时不时扭头看向窗户那边，其实看不到什么的，只不过肉团知道它们在那里才时不时看看。
吃过饭，余妈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
肉团得到的是最多的，外爷的，外婆的，妈妈的，舅舅的，哥哥的。
大家就一起看着肉团把这些钞票放进自己的大猪存钱罐里。
才塞了十多张就塞不下了，肉团抱着存钱罐说，“小猪吃饱了。”
这存钱罐还是这两年才买的，买的还是个最大的，只不过每次过年肉团都能收到厚厚一沓红包，再加上余渊没事就塞给肉团几张，到今年终于塞不进去了。
余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一点的小猪，让肉团先放这里，想着等有空也该给肉团办张卡存起来了。
塞完红包，肉团又扯着沈沐去看他的雪人。
肉团趴在窗台上，脸贴着玻璃，看得十分认真。
余妈妈端来果盘放在茶几上，大家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春晚。
肉团看里面有糖果，想悄悄地抓一把，被余可拦住了，只留了一颗给他。
“别抓那么多糖塞兜里。”余可说。
其实肉团不太喜欢吃糖，但每一次见到糖果都要抓一把放在口袋里，再加上屋里热，第二天再看都化了，洗都不好洗。
肉团把糖放回去，又闹了一会，没过多久就窝在余可怀里开始点头了。
余可抱着肉团回去的时候，肉团还嘟嘟囔囔说要“守岁”。
等到凌晨一过，余妈妈也开始催余渊和沈沐去休息。
“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余妈妈说，“睡余渊那屋，我天天打扫，等会你们再换床被子。”
说实话，这是沈沐第一次进余渊卧室，房间里很简洁，只有一些基本家具，但床上却有一只小猪玩偶，有点格格不入。
余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这是肉团塞给我的。”
他视线又看向书架，书架上有几本他的书，还有一个相框，沈沐走近拿起相框。
相框里是他，如果沈沐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是大学的时候被人拍的，现在在超话里应该还能找到。
沈沐看向余渊。
“我说过，我是你的读者。”
是，余渊是说过，但他当时没信，以为只是他们同行之间的客套话。
“我当时在你超话里看到的，就顺手保存了。”余渊说。
“好了，”余渊递上去一套睡衣，推着沈沐进了浴室，“不说这些了，不早了，洗洗该睡了。”
等两人都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沈沐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今天的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有些……不真实。
他已经独自过了几个不算是年的年了，已经习惯了，但今天面对这种热闹的环境，他有点想哭。
“睡不着？”余渊转过身环住他。
“嗯。”沈沐应。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真实，今年过年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怕自己握不住。
“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会一起过。”余渊说，“不止过年，以后的每一个节日我们都一起过。”
“谢谢你，余渊。”沈沐握住他的手。
谢谢你的出现，给了我一个家。
余渊知道沈沐想的是什么，他却不这么认为。
“不是我给了你一个家，”余渊亲了亲沈沐的耳垂，“是我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家。”
余渊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借此来驱散沈沐心里的不安。
“沈沐，我们是平等的，不要总在心里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余渊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要说高攀，还是我高攀你了。”
“没有。”沈沐反驳。
“一书封神的少年天才，”余渊继续自己的话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自豪，“现在是我的。”
沈沐他心底的那些慌乱，被这句“我的”稍稍抚平。
“嗯，你的。”沈沐轻声回应。
余渊吻了吻沈沐的耳垂，小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沈沐点点头。
沈沐闭上眼，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体温和心跳，之前的过往已经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旧岁已除，新年伊始，他们的故事，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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