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藕屿街总是热闹非凡,尤其是盛夏时分。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漫步在各个陈年小吃摊左右,街头街尾的小餐馆也是座无虚席。烤羊肉串的香气与糖炒栗子的甜味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摊贩们的吆喝声和顾客们的谈笑声,仿佛整条街都在沸腾。
这种氛围显得那些大晚上独自出门的人格外突出,点名表扬周晚。
她在街上的烧烤摊和首饰铺来回转,不知道今晚的消费项目该点给哪位。
烧烤店老板几句自家的羊肉串的吆喝声连带着无意间喷出的唾沫飞到她手上。周晚嫌弃地拿纸巾擦掉。
首饰铺店主打着转的眼珠子和欲言又止的嘴让她感觉不舒服。周晚垮着脸走开。
来都来了,总得看看哪个店好些吧。本来想去街巷交口的藕屿书店看看的,但貌似灯已经熄了。小时候周晚去那边买过几本书,成年后就都是在各种网站上找资源了。听爸妈说经营书店的老爷爷年前去世了,后面来支店的是老人的后辈。
想着想着,周晚眼睛瞟到了美食街门口摆的把脉摊。
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小摊点,貌似是这个暑假新来的。好像,可以试试?
虽然说周晚坚持己见认为中医这门是种玄学,一无科学解释,二无确凿证明,但总归可以尝试一下。就当积累视频素材了,嗯。周晚心里一锤定音。
她走到摊前,桌上摆着各种脉相的手抄解析图,旁边还躺着账本和录音笔,附加一个付款用的二维码。看着蛮正经的。摊主穿着像个江湖郎中,中式的长袖衣衫套得严严实实,正兀自埋头打字,没注意到周晚。
“咳嗯。”周晚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的腔调。
摊主抬起头,面上戴着口罩和眼镜,是个看不出年龄的丸子头发辫女生,清瘦的手将手机放到桌下,有点生疏地招呼道:“哈喽。”
周晚莫名有点想笑,她还以为对方会脱口而出几句客官乎、姑娘乎,没想到倒蛮中西结合。啧啧啧。
“你好,请您大夫给我把把脉。”周晚坐到摊前客户座上自觉伸出手。
大夫邱旻本来在忙活,有点不想接客,随口说了一个借口准备搪塞过去。
她端详了一下来客脸貌,缓缓说:“我们二人无缘,不好把脉的。”
周晚当作她因为自己不是熟人不好胡扯,天生反骨倒有了兴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今天还非得戏弄戏弄这无良商家。
骚扰短信找上门来她也一样积极地去怼天怼地。
“真的吗,可是我看咱俩特别有缘欸。”周晚眨巴眨巴出狗狗眼,装装纯良少女。
嘿嘿嘿,这可是她修炼出来的新技能。
看着面前偏头的女生,邱旻有点无语。
“我们真的没有缘分,你看看你印堂润红,但人中微黄,话音偏涩,怕是有点邪火,不好把脉。”邱旻动了早点收摊的念头,尽量把语气放温和来。
哟呵,还吓唬人呢。周晚想,老子又不是没有底气。
今儿偏要问你个明明白白。
周晚干坐着不动,大有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邱旻看看周围人群,有几个的目光正摆在这边。
这瘟神不是要让她下不了台吧。邱旻一头黑线,这可是摆摊生涯头一次碰到。
之前预设过这种场景,如今倒成了真。
心里叹了口气,邱旻见机行事,装作顺从地把三根手指搭在天降瘟神的手腕处。
冰冰凉凉的触感,周晚暗自觉得奇怪,对面这假郎中不会是自己体寒吧。这种天气,她都恨不得背心到处窜,这家伙倒长袖长裤跟包在套子里似的。
医者不能自医。
不对,这是个假医。
邱旻皱皱眉头,她本来以为面相看上去问题不大,这一把脉发现自己偶尔不厚道给人起的外号还真有点准。
体象浮,如水漂木;举则有余,按则不足。
她正想着怎么委婉一点报脉象呢,周晚倒觉得她在打腹稿。
“诶,大夫,不会是我要嗝了吧?”周晚侃道。
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邱旻打算给她来个大的。
“恭喜,姑娘有喜了。”她特意把话音末尾往上提了提,似乎在,不对,就是在假装惊讶与欣喜之态。
从小到大都没碰过荤的周晚直接瞳孔地震,没想到昏医真就乱把脉。
那几个看着这边的人有些小骚动,邱旻的目的达到了。
“不是,你搁这乱把脉是吧,我母单二十六年了。”愣了一会,周晚反击道。
“是不是乱把自己心里有数。”邱旻毫不示弱,抽张单子涂涂写写,把几个字眼誊在上面后递给她。
周晚扯过来一看,什么“浮洪为虚热,浮虚为暑惫,浮涩为血伤,浮濡为气败”,属实是有点扯了。
不过字还算端正,不太符合她对医生字体的刻板印象。
旁边还标注着一大串中药方子。
最上方写着假郎中的名字,“邱旻”。
啧,还怪好听的。
这年头江湖骗子都起这么有文化的名字吗?
不过这些都不及最下面那行扎眼大字。
“不如去找个对象吧”,后面还跟了她字不会念的西药的名称。
嘲讽至极。
周晚气得冒烟,口头上甜美的要死:“这样啊,谢谢邱大夫,加个微信吧。”
你给我等着,要是所述不实,非对线即举报。
邱旻口罩下面无表情地给出微信二维码,只能从动作上微微判断出她的痛快。
她的双眼耷拉着,里面反射出的古街灯光变得冷飕飕的,透露出疏远的意味。
周晚凑过来扫码的时候,闻到假郎中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
还真有点像真的中医......吗?
她的手机屏熄了。
周晚速度打消了这个念头,跟摁死仇人似的摁亮屏幕,赶紧扫码。
假郎中的微信名是“岷粥”,头像是枝丫间露面的夕阳黄昏,跟口罩外露的神色上找不到一点色彩。
啧,倒是和自己的白夜月头像有点衬。
点完“添加到通讯录”周晚便带着一头烟火气走了,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寞[邱旻注意到了]。
邱旻默默目送,突然想起来什么。
给你脉诊不要钱的吗?邱旻感觉自己也被摆了一道。
算了,不脱离人民群众,深入基层,为老百姓服务是我的光荣。
邱旻脑子里过着这几句话,心中也无风雨也无晴。
收摊收摊,邱旻把纸笔整理好放进挎包里头,两个坐凳折叠好拿上回街巷处。
“咋了?一脑袋坏水的。”妈妈林女士正坐在沙发上追最新播的古装剧,见周晚愤恨地关门上锁,有点好笑地问。
“没咋,在藕屿街上溜达碰上个庸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害我出了丑。”周晚不无埋怨地回答。
“嗯哼,说不定有点道理呢,中医院不是刚好最近要体检吗,还免费的呢,检查一下总没事。”林女士目光不移电视机,嘴角带着姨母笑地顺口应着。
“妈!连你也应和那个假郎中。”周晚撂下一句话,回自己房间关了门。
“欸,出门让你带的烧饼呢?”林女士嗓门大了点。
没有回应,周晚已经侧躺在床上开始自闭环节了。
周晚自闭的流程非常清晰,打开手机先是大点兵巡礼点开每一个APP,然后挑着重点消息回复,走完这个程序便是去刷短视频,一刷到底,倒也不是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是真的有点上瘾。
本地视频看腻了就去点开小红书,再看看社交媒体上自己遗漏的忽略的东西。
时事新闻也好,扰民通知也好,能让自己不那么无聊就好。
夜深了,思绪也积蓄在一天最浓重的时间释放出来,窗外的车水马龙也没了动静。
周晚有点烦躁,索性不刷了,定了个早七的闹钟便把手机熄屏,扔在床上不知道哪个角落。
林女士已经数落了她几次赖床不起到正午了。这是她能想到的不让自己延后闹钟继续赖床的最好办法。
话虽如此,周晚还是没有什么困意,睁开眼睛死倔死倔地盯着天花板。
她自从高三那年便染上了失眠的毛病,经常要在三四点才能勉强昏迷过去,然后在不久的天明堪堪起床,挂着的黑眼圈跟仙气似的,还在那就能看出这是个活物。
沉沉浮浮的无形压力将她按在床上,却强撑着她困意的阀门不给通过。身体习惯了久时的不寝,但精神上还是有些迷乱。
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着色,没有起色,直到某个角落被染上光晕,延展到四周的墙壁上。
手机同时振了一下,连带着周晚的脚一起发麻。
她一阵颅内风暴,慢慢从脚至手把手机空运到面前。
不会又是商家来递单吧。
手机的通知栏里显示微信有新消息。半夜两点多了,应该不会有哪个商家来发单,哪个不睡觉的鬼来给她发信息?
周晚纳闷地打开了微信,发现通知并不是因为有人说话,而是有人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对话框吐了一个舌头,界面显示:
岷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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