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吵。
“阿月——”
好吵。
“阿月！等等我啊——”
月岛萤猛然甩开那只抓上来的手，“吵死了！”
“……阿月？”
山口忠趔趄着跌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讶异和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那张从小学开始就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熟悉的脸，在这个时刻居然变得陌生起来。
总是下垂着装可怜的眼睛很陌生。
常常洋溢着满足与快乐的脸庞很陌生。
就连那源源不断吐出自得话语的、抑制不住上扬着的嘴角也很陌生。
眼前这个人是谁？是他的朋友山口忠吗？是那个容貌普通到无人注视、球技普通到无法成为正选、魅力也普通到只能成为他的陪衬的山口忠吗？
不对、不对……
月岛萤忽觉一阵晕眩，胸口沉闷着快要喘不上气来，眼前山口忠的脸幻化为另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会对着山口忠笑，会和山口忠牵手、拥抱、亲吻，而扭过头来看见他时，却只会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赐予他疼痛的感触。
“阿月？”
月岛萤闭眼又睁开，散开的光晕重新凝聚，那张脸消散在空气里，取而代之的是山口忠关切的表情：“你还好吗？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抱歉……山口，”月岛萤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我想自己待一会。”
“你是还在介意阿凌说的那番话吗？”墨绿发色的少男急急解释着，“她只是有点心直口快，没有什么恶意的！”
“……”
“而且阿凌虽然说了那样的话，实际上也是在鼓励你的对吧？她不是还去拜托了音驹和枭谷的前辈们帮忙特训你的防守么，你就不要生她的气了好吗？”
“……”
“我相信阿月你的能力！你只要再多练一段时间，肯定就会成为乌野的防守中心，到时候阿凌也不会再这样批评你了……”
“——阿凌阿凌阿凌！”
少男的目光隐藏在镜片之后，语气却带着**裸的冷意，“除了她的名字以外，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
山口忠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的，愣了一下后，重新开口：“你一直都很聪明，又帅又无所不能，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所以呢？”
“可最近的你真的很逊！”
山口忠的声线在颤抖着，语气却很坚定，“你个子高、脑子聪明、球感也好，可为什么偏要浪费自己的条件？
日向身高不够，却在努力地朝着「成为小巨人」的目标前进；影山不通人情，却也能为了最后的胜利努力配合队友；
菅原前辈成为替补二传却没有半分松懈、西谷前辈已经很厉害了却还在精进实力、就连我——
我这种球感差又不够聪明的人，都能专攻一个方向打出自己的跳飘球，阿月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浪费自己的天赋？”
眼前的这个少男，一贯是怯懦的、自卑的、软弱的。
但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双眼尾下垂的眸子里闪动着泪花，口中所言，却是或许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居于高位者朝下的申饬。
哈！月岛萤忍不住冷笑一声，“然后呢？”
山口忠无法理解他的反问：“……什么然后？”
“我非常努力地成为了乌野最厉害的选手，那然后呢？就算万一打进了全国大赛，又能怎么样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最后的成绩还不错，也绝不可能成为第一，总有一天会输！”
眼镜少男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重，到最后竟是夹杂着怒火在宣泄：“这点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又是为了什么在努力呢？！”
为了什么？
山口忠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了自己因为外貌而遭受过的嘲笑、因为球技一般而沦落为球队里无名人的惶恐、因为没有魅力而变成了月岛萤陪衬的失落……
这些复杂的负面的情绪，最后通通化作恋人的微笑与轻语：【好乖，阿忠好乖哦】
“为了什么？”
墨绿发的少男咬着牙揪住了眼前人的衣领，将这些日夜的担忧与愤恨全都化为一声低吼，“除了尊严，还能是为了什么！”
那双眼眸，那双棕色的眼眸里氲满了水汽，眼尾泛着红，像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流泪一般地努力瞪大着眼睛。
“哈、哈哈哈哈……尊严？”
月岛萤嗤笑着，笑得镜片都起了雾，用力地甩开了对方的手，语气恶毒又讥讽：“你为的是尊严吗？那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努力？你为的是得到神楽凌的一句夸奖、为的只是成为她座下的一条狗吧！”
山口忠的瞳孔瞬间放大，“你、阿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
“还在装什么呢？难道说你没有察觉我和她的关系不对吗？难道说你没有发现我的脐钉是她发给过你的款式吗？难道说你没有想过要赢过我成为她唯一的狗吗？”
月岛萤一步步逼近，愉悦地欣赏着山口忠难以维持平静的表情。
“承认吧山口忠。你根本不是为了来鼓励我的，你是为了用你身为「神楽凌男友」的身份来刺激我、为了用你得到的夸赞来打压我。”
“阿月……你真的……”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就对了。”月岛萤紧紧地握着手机，目光如毒蛇般阴冷，“我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为了一个认识没几个月的女生，反过来用这种心理战术刺激我。”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没有那个意思？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来指责我浪费天赋！”
“我居高临下？我在指责你？”
山口忠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毕生好友的少男，被这一番话气得脑袋发懵，顿时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那既然你能在打球时因为自己赢不了而不去拼尽全力，可又为什么要在知道自己不可能被阿凌公开时还去纠缠她？”
“我是为了你好！”眼镜少男想起了自己当初和神楽凌接触的原因，“神楽凌太过危险，你会因为她而受伤的。”
“为了我好？！”
山口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所以你是为了我好，才在明知道我和阿凌交往后来横插一脚？所以你也是为了我好，才抛开那么多人的喜欢，反而来破坏我和阿凌的感情！”
“如果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而你也喜欢阿凌，那你插足我和阿凌的感情，我甚至还不那么生气。”
“可如果这就是你对朋友「好」的方式，那我宁愿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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