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膝盖上的手术伤口无数次地使她警醒,她一向不是别人口中那个原泽,周刊杂志上那个自己高高跳起的照片,看起来光鲜而耀眼,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她。绑着的护膝下藏着的是原泽的界限,背后那扇对她关上的大门,她再也推不开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

她既不会放弃上山,也不会放弃推门。

“队长!”经理真城拿着抽签完的对战表跑进排球馆,“今年IH女排也采用了种子权制,预选赛首日我们不用比赛。”

“那这样的话,”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和她们同赛区的队伍,“棘手的可能只有伊达工了。”

先前她和坂上两个人一起研究过伊达工那个十号的混血女孩在具乐部和成年人比赛的录像,无论是结接球还是拦网都比上一年成熟了不止一点,和那时候完全依靠二传的指令的毛躁丫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我有听说伊达工换了教练,”真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换成了这个人。”照片上是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穿着浅灰色的运动套装站在球场边神色严肃地指导着队员。

“师父?”原泽皱起眉头,“她居然在伊达工当教练。”

“这什么古早的称呼,队长你认识这个人啊。”真城把手机收起来。

“六岁的时候第一个问我要不要打排球的人就是她。”原泽把对战表还给真城,“既然是师父的话,今年的伊达工应该不会很好应付了。”

上野由香里十多年前从退役之后在仙台一家排球俱乐部暂时执教,原泽就是在那时遇到了这个不苟言笑的教练,所有的基础也都是在那两年就打好的。上野曾把她的熊猫公仔当作人质命令她和高了好几个年级的中学生一起比赛,最后因为紧张她出现了两次重大失误,熊猫便被撕票了。

至今她看着床上那个被妈妈从生死一线抢救回来的公仔都还会想起那时内心的恐惧感,以她那时的年纪,她是真的觉得熊猫被杀死了的啊。

而后惨被当做人质的东西就更多了,无论原泽把自己的东西藏得有多隐蔽,被自己称作师父的人都会一眼看出她最在乎的那一个,然后对其展开惨无人道的威胁。

好在是当时原泽就发现排球已经成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受尽多少折磨,她都能像无事发生一样背着小包出现在俱乐部的球场上,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对着上野喊出一声:“师父,我准备好了!”

原泽快升中学的时候,上野找到了新的工作,准备搬到里约热内卢定居,这么才结束了这段近六年的师徒生涯,而原泽也在进入北川一中的第一年就成了正二传。可以这么说,她在比赛时那种反人类一般的抗压能力完完全全是来自当年上野由香里的谆谆教导。

在站台一起等车的时候听着原泽提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岩泉和及川两个人都瞬间脸色黑了半截,彷佛是那一日人类终于回想起被支配的恐惧的标准故事情节一样。

结果原泽最后竟然又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和师父约了在球场见面,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来?”

“这就不了吧,”及川苦笑着,“我们三个里面只有你最不怕上野老师了。”

“你这家伙……”岩泉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其实是个受虐狂吧喂!”

“你才M,你们全家都M!”原泽吐了吐舌头跳上了去俱乐部的公车先行一步了。

其实现在的原泽还是有些害怕和师父见面的,估计光是放弃国青队集训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了。选手有伤病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她的腿甚至算不上什么特严重的问题,目前的训练与比赛强度根本对她而言就不算多大的负担,原泽说白了就是正在害怕。

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和原来一样,她在害怕这个“原来”。

然而事实有的时候也并不总像每个人想得那样可怕,一直不苟言笑的上野由香里见到这个多年不曾谋面的徒弟,也是会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的。回到宫城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原泽的故事就算她不去开口问也会有无数张嘴讲述给自己听。

跟社会人球队打了一局球之后,师徒两个站在场边。

“师父,我这次觉得我到极限了,看得到的高峰就在那里但我知道自己爬不上去了。”原泽抬头看着上野的眼睛,原来自己已经和小时候觉得像是巨人一样的师父一样高了。

“别太天真了,”敲了敲原泽的头顶,上野看到了她眼里泛着的泪光,“你是不是觉得受过伤的你不配强大这两个字了,或者是看着报纸和新闻上的自己都觉得那个不是你看到的那个自己?”

被说中心思的原泽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原泽你记住,我的徒弟既然能站起来那就是最强的,现在你已经是整个队伍的主将,我和你说过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站在最前面扛着旗的领袖对自己不应该有怀疑,否则你怎么对得起全心全意相信你的队友。”

“师父,我觉得我不应该做这个领袖,尤其是她们最需要队长的时候我还躺在病房里。”她握着拳头。

“人应该受难,没有任何人躲得开,扛下来还站得住的人,才有资格说自己已经努力过了。”上野自然不会说任何好听的话去疼爱她。

“可是很沉重,每一个托出的球都变得越来越沉重了。”她摊开掌心又再合上。

“千寻,”上野按着她的肩膀,“现在的你只是在撒娇的胆小鬼。”

怔在原地,原泽胡乱揉了揉鼻子,笑着说:“才不是咧,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家啦,师父再见。”

匆匆忙忙的几乎是落荒而逃,原泽埋头在路上走,其实鼓起勇气想要问师父的话太多了,但草草讲出口的都是自己的懦弱,出事这么久,她身边有太多的声音,保护她、关心她、质疑她,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以至于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然后一味将自己和从前的原泽划清界限。

比什么时候都要更努力的她抛弃不了这个阴影,大概从第一次放弃用惯用脚起跳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不出来了吧。

临近六月的天气,稍稍闷热的晚上云层意外的厚重,她深呼吸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完全陌生的街景,又抬头看着一片昏暗的天,胸口一阵抽痛刚刚在师父面前忍住的眼泪涌出来再也止不住,迷了路的她抱着自己蹲了下来。三年来积压在她防线之下的所有情绪,因为和师父的重遇,才像决堤一般地倾泻出来。

——我曾想过死。

——我曾想过放弃。

——但我最终选择了活和继续。

她想求求上天给她一秒软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能不能不要让她一个人哭?

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在接通的同时,她低声地说着:“我好笨,又迷路了。”

“告诉我周围有什么标志,不要挂电话。”

她好像在哭,接到电话的时候月岛和队里其他人正在坂下商店门口,距离上一次和原泽说话已经过去一个月不止了,所以刚听见她的声音便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去找她了。

半蒙半猜地总算是知道了她的位置,背着包的月岛下了公车就看到那个蹲在路边的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猜测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原泽看起来孤独无助得好像要消失了一样。收起手机朝着她大步走过去,月岛面对着她蹲下来,果断地抓过她的手,然后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在。”

男生的声音就在耳畔,止不住眼泪让她睁不开眼,左手紧紧攥着刚收线的电话,月岛身上那种明明很陌生却好像很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她,伸出手从他的手臂下穿过,她用力地抱住这个将肩膀借给自己的学弟。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没用的我,但是只是今天一次,就这一次……”她仍然在哭。

月岛觉得自己从来都能看到原泽埋在眼底的绝望,只是她从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去体会她的绝望而已,他不知道抱着自己的人哭了有多久,只知道最后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原泽已经腿麻到直不起身了,扶着她腰让她抱着自己,两个人才一起在原地站定。

她的头靠在月岛的肩膀上,抱着的手臂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想是上天一定是听见了祈求的。万事万物皆有因缘,踏不出的一步和说不出的一句都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然后很显然,这个时候来临了,伴着她的那颗难得脆弱的心脏的悸动来到了他们面前。

“学姐。”

“嗯。”

“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嗯。”

“千寻,我能喜欢你吗?”

“嗯。”

世界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她脑内刺耳的轰鸣声还是慌乱的让她无法思考的干扰声,这一刻他们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的心跳声合在一起的声音。

彷佛只有心跳声是真实的。

回头看才知道,我以为我写了一个勇往直前的角色,实际上原泽只是没害怕给任何人看而已吧。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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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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