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学的全国赛前半程仿佛是为了让水原那被场均出一个需要拉到医务室的关东大赛决赛拉起的血压降下来似的，出奇得顺意。也可以说是，比起那过于惨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行径，这都不算大事。
水原那会儿盯着匆匆在头上贴了纱布的桃城，默默反思起自己的阈值是不是在被这帮二愣子逐渐拉低。好在二愣子也就二在不知分寸上，成长性还是拉满的，不管是这个能带动忍足侑士燃起来的，还是那个能独自打满整场双打的。
到了后半程的准决赛，却是没有那么顺风顺水了。
兵败如山倒，他想这是现状最好的形容。
水原环着双臂，他余光扫见身边的河村与菊丸满脸都是浓重的不可置信与担忧。他继续盯着场内赛况，不二的得意技被逐一破解。对方是有备而来的。若说最开始“消失的发球”被白石轻巧看破时，他尚能说出一句“那个接球动作看起来也很花哨。”来调解气氛。而现在的白鲸被白石以不变应万变破招，他只得默认白石“华而不实”的评价，白石讲得起这句评价。
比分被无情地甩开，从3－0到4－0再到现在的5－0，仿佛是一气呵成、转瞬即逝。让人不禁想问不二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被打成这般落花流水。
也许不二自己也想知道。水原的目光沉甸甸地追随着场中奔波的不二身上。他不由得想到切原此前评价过天才意外地不堪一击，他还想起自己和不二有关马前失蹄的那段对话。
他微微眯起眼来，极速跃动的网球宛如一道道黄色闪电，不容情面地劈落在一件宛如艺术品般精致素雅的瓷器上。落雷声盖过瓷器炸裂的响声，可不断从器物断裂面熔化滚落的液珠是那样得澄亮晶莹，教人无法不去注视它们。
现在不二被打得溃不成军，甚至……他的视线不再移动，连爬起来将比赛进行到最后的气力都不剩似的。水原眼神变得悠远，似乎他关注的不是趴伏在地上的人，而是在回顾一段记忆。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哦，是“那便是我识错了人、看岔了眼。”
他这是识错人、看岔眼了吗？他当然是失望的。可他认为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他的失望不是源自对自己看人眼光的失望，他的失望仅仅是针对不二周助这场的表现。他不认为这个五比零是不二应该有的实力，不二应该是那个“能爬起来”的人。
失望之后呢？是和之前一样呵斥那个令他失望的人，企图让那个没有发挥出应有实力的人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是的，他应该这么做。
“加油！”
和往常不一样的，不单单是不二一人。在四天宝寺满场的“还剩一球”喝彩中，杀出一声不伦不类的呐喊，可惜的是顷刻就被对手的应援声淹没。
水原扯开嗓子叫完，表面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心里却打了个突。他没想把压在心底的支持喊出口，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他这算是……心软了吗？他垂下眼帘，也挡住投到他身上的诸多视线。
观赛席上的青学众纷纷侧目于喊完一嗓子也若无其事似的水原，就连教练席的龙崎老师也不例外。他们没有发现此时席间已经溜出去一只小不点。
发表完拽人拽言就被裁判训斥的越前回到观赛席时获得了桃城前辈的一个沙包大拳头和水原前辈的大拇指。乱入的狂妄新生退场后，比赛继续进行。场外有人却在这关键时刻分了心。
“你在那边笑呵呵的干什么？”菊丸张牙舞爪地扯了扯水原，把他捂嘴的手扯下来。
不二子一反常态他可以理解，可旁边这个掩嘴而笑的家伙他一点也不理解！现状没有被改变，这一球依旧有成为最后一球的可能性，这家伙到底觉得哪里可笑了？
水原顺从地放下手来，面上仍然挂着令菊丸恼火的笑：“只是突然发现这样也很好。”
好在哪里？菊丸只觉难以置信，却也不敢面向水原去质问他，万一这一转的功夫真成最后一球了呢？
水原兀自说着话，“精致无瑕的器物总是令人赞叹其巧夺天工，若留下瑕疵，那确实令人惋惜，即便经过修补也不复此前的完美无瑕。可就是这样才好。金色的修复线蜿蜒而上，如同浴火重生后留下的记号。”宛如一个刚学会骑车的小孩自顾自对着大人兴致勃勃地诉说着新体验般。
听到这话，菊丸终于忍不住瞥向水原，暗想这人把不二当作什么了？“器物”？认真的吗？压抑整场的情绪却在看清水原面色的刹那成了哑炮——锁定在不二身上的视线、嘴角衔着的弧度都透出令他摸不着头脑的狂热，叫他发怵。水原很是开心，这点他是明白的，让他似懂非懂的是那份似曾相识又突如其来的狂热。
他悻悻调头，腹诽着那么高兴干什么？都说了那种话，这份喜悦究竟是为了谁的？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不二吗？那他刚刚喊加油是为了什么？他又想到了不二和越前的那次红白战，他也曾这样生过水原的气。现在想来，那股狂热来得毫无征兆，消得也莫名其妙，现在甚至到了格格不入的地步。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翻来覆去地嘀咕一句“你好怪啊！”
水原对此充耳未闻。
挂心场下的不二、一直没有说话的大石这时和菊丸交换了个视线，道：“虽然也习惯了，但水原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吓人一跳啊。”
“就是就是，明明情况还没有逆转！”菊丸大力点头，附和着大石。倒不是他不希望场下的情况发生逆转，是水原方才的话致使他这么表达。
“比赛的形势不会被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一瞬逆转。”水原终于从不二身上挪开视线，和寻常网球赛观众一样，瞧着在球网上一来一回的球，“但一边倒的形势或许在这时的选手心里会发生改变，有的时候‘想做到’，这如蜉蝣般的念想足矣撼动大树。”
接着，如回应水原的话一般，不二拿下本场比赛的第一分。
听着裁判的报出比分，水原目光灿亮地盯住不二，道：“反击的狼烟已被点燃。”
半信半疑的菊丸与大石再度相顾，一个撇了撇嘴，另一个竖起眉来——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
此前一直默默听着三位前辈交谈的越前瞥向水原。
他们全员瞩目的焦点，不二，正快步走回底线后准备接发球，抬臂用袖子蹭下脸上的汗。
水原在看台上将不二的这一系列举动尽收眼底，和左手一起环抱着胸的右手再度无意识地抬到唇前，摩挲着唇。无论是小跑疾走还是随便粗略地用衣袖抹汗的动作，都鲜少出现在不二身上。这十分得有趣，想着，他的嘴角又不住牵起笑来。
不是最常见到的云淡风轻样，也不是春风得意时藏不了的自矜傲然，是宛如困兽殊死一搏的抵死反扑。遍体鳞伤，伤口汨汨涌出艳丽血色的猛兽依旧是猛兽，更因已至绝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力去撕咬、抓挠困住他的那张网。
不再优雅，抛却以往的风度，吼叫着奔走于场中，动作大开大合，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尖锐感与血性，仿佛要逼出自身的最后一丝力气般。
即便如此，他仍旧能从一些融于骨血的习惯，比如引拍时左手张开弧度、候球时站位的重心、调整步伐时的小碎步，判断出这就是那个不二周助，那个多数时候都会笑对敌手的不二周助。
实在是有趣至极。当猎人变成猎物、处境发生两极反转，那份游刃有余被撕扯开来后燃起不甘不愿的怒焰，原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得瑰丽动人。
兴许那才是猛兽的本色。从前藏匿于云雾之中，而今暴露真身的，可不止白石藏之介一人。
他蹁跹的思绪被裁判的报分声拉回现实，不二扳回一局，周围人都为之沸腾。水原却收敛笑意，仅仅是四球，还不够。光靠气势、根性这类缥缈的精神能达到的程度会有极限，虽然也要看对手的心态，但无疑是有限度的。仅仅靠这四球所展现的气魄，翻不了盘的。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对面的基础面板胜你一筹的事实可没有改变哦，你也应该清楚吧。
不二的行动给出水原心中疑问的答案。那是十分熟悉的起手式，是飞燕还巢吗？为什么他执着于已被破解的招式？
正当所有人为不二所做出的近乎于乌龙球的行为困惑之际，裁判下达宣判，以冷静又利落的声音告解在场观众的误会——归巢的不再是家燕，而是凤凰！
而后，棕熊投身于幽林，咆哮声惊动来麒麟；白鲸潜入深海，气柱散去，白龙乍现。
水原睨了睨接住球的越前便移目于不二，对方也恰好看着他。他垂下双手，注视着不二那双被打磨得璀璨夺目的蓝眼睛，眼神晶亮亮的，他提起似嘲非讽的笑来：“这不是还有余力吗？”
隔着一段距离，水原以平常的音量说出的话不太可能听得到，不二却似是心领神会般，偏着的头朝水原所在的方向扬了扬。
二人这心有灵犀的互动倒是让菊丸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吞也吞不得、吐也吐不出——不二子啊，你知道这个怪人刚刚说你什么了吗？你就朝他点头？
水原原本打算对不二说的“加油”：你都在打些什么啊（和小柱子的“认真点打”其实差不多，除了加入毒舌元素外，言语表达这块[坏笑]）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原定计划是打算让水原在不二出师不利时不说话装高手的，整一手冷酷无情水原酱，现在的我be like“好方略，但我想稍作修改。”二三次元的两重意义上，水原君温和不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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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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