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木没由来地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他没回答霍如临的话,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但事与愿违。
这场风波一直持续到开春,禾和股市大涨,内部高管对霍如临仍旧颇有微词,霍如临忙得脚不沾地,一一上门拜访赔罪,说来他们也不在乎禾和真跟精金分庭抗礼,在乎的只是尊不尊重,年轻人做事太自由,一些礼节性的东西被抛之脑后,这很不好。
这两三个月许青木在研究所一心准备帮妹妹翻案的事,偶尔顺手帮忙解决几个实验难题,逍遥自在了许久,这天突然就开始身体不舒服起来,又是没胃口又是呕吐的,许青木感觉大事不妙。
他没去医院,自己买了验孕棒去公共厕所测,上面清晰的两条杠,他不相信地揉了好几次眼睛,最后咬紧了牙,狠狠掰断了验孕棒,立刻决定要去医院流产。
太荒谬了。
这简直太荒谬了。
发育不良的Beta竟然也会怀孕,一个跟别人结了婚的Beta,怀了Alpha的孩子,这样肮脏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留下。
到了时间不注射易容药物,而是直接把药物带走,要去哪?许青木要去哪?!
霍如临死死盯着监控画面,拨了电话给耿山:“跟上姚玉安,看他要去哪。”
半小时后,耿山回了电话过来:“霍先生,姚先生去了医院。”
“让面生的人去医院继续跟踪,如果跟丢了,就去查一个叫许青木的人,谁看的诊,就把谁带来找我。”
“是。”
霍如临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刚起身就遇到进来送文件的陈明。
陈明看了一眼手表,问:“好久都没吃你家姚玉安做的菜了,开过年你就没让他来送饭菜,怎么,心疼啦?”
“我不想他累,只想让他养好身体备孕。我想要小孩。”霍如临直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还年轻,多玩玩,过几年再说嘛。小孩子很吵的,我……”
“来不及了。”霍如临冥冥中有感觉,许青木像流沙,难抓难留,他握紧了拳头,“小孩出生最重要。”
两人攀谈之际,耿山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姚玉安跟丢了,许青木去的产科,他找向奇医生,但向奇今天不值班,他已经离开了医院,霍先生,要继续跟踪吗?”
“不用。”
霍如临接过陈明手里的文件,啪地一下摁到桌上,“把向奇带来见我。”
在医院走廊上,向奇很担心许青木。只不过是医患关系,但他们看起来有些亲密得异常。
不,不是这个,许青木去的是产科,产科的意思是……他怀孕了?!
霍如临脸色变幻莫测,陈明被这时有时无的信息素压迫得有些不舒服,拿起桌上签好的文件立马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耿山,让人继续跟踪许青木,如果他进医院,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让人拦住,如果再次跟丢,就不必再追了。”
耿山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懒得多想,按照霍如临的命令吩咐下去,一脚油门到向奇住的小区,把正在补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向奇丢上车,往天海大厦飞奔。
向奇被带进办公室都是懵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身处何地,这是哪里。
天海大厦……霍家,霍家……霍如临!
向奇脑内一路火花带闪电,抬眼正对上霍如临森冷的目光,他结巴着说:“霍、霍先生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霍如临单刀直入,话冷冰冰:“你和许青木什么关系?”
“许青木?算……算朋友吧。他生病住院,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时间一长,我俩挺聊得来的。”
虽然不知道霍如临为什么要问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Beta的私事,但看那架势,不说实话像是会被打死。向奇有点想擦汗。
“这样吗?”
霍如临面色僵硬,他放下腿,勾了勾手示意向奇走近,“给许青木打电话,问他今天找你干什么。”
“他去医院找过我?”
“打电话。”霍如临敲了敲桌面。
向奇不敢多问,立马拨了号过去。铃声响了十几秒后,那头才接起电话,向奇看了一眼霍如临,迅速低下头笑着问许青木:“你今天来医院找我了?”
许青木收起易容的药物,用肩膀夹着手机说:“是的,但你不在,下次我来找你还是先给你打个电话吧,不然像今天一样,白跑一趟。”
霍如临伸手摁下向奇的手机,示意他点开了免提,向奇照做,继续问,“我昨晚做了一台手术,今天休息,你怎么了?”
“我……我怀孕了。”
电话这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许青木的声音透过微弱的电流,慢慢流淌出来,“我以为我不会怀,从小到大每次体检的医生都告诉我,我的生殖腔脆弱,发育不良,不能怀孕,我以为不会有孩子的……”
“你确定吗?你验过了?”
“嗯。”
霍如临激动得连发梢都在微微颤抖,向奇古怪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关系,他好像陷入大麻烦了。
看许青木不像是给别人当小三的人啊,看霍如临也更不像会出轨的人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找你是想流掉这个孩子。”
晴天霹雳。
霍如临要露不露的笑彻底化作灰烬,只有将烧的怒火窜进他眼眶中。
“等等,你也知道你不容易怀上,这个流掉了……”
“我不是自愿的。我永远都不会给他生小孩,永远都不会!”许青木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喘了好几口气,才平静地说,“我的事很复杂,我很难跟你讲清楚,算了。向奇,你下周什么时候上班?我再来。”
向奇拿着手机退远,剧烈波动的天竺桂香味让他呼吸不畅,他屏住呼吸快速说:“我现在不方便,我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先挂了。”
“向奇。”霍如临冷漠地看着向奇,话咬碎了吐出来,“我的孩子什么样,你什么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向奇出了一身虚汗,他趁机邀功道,“我的伴侣也是Beta,我在医学研究上也有些天赋,所以我专门研究Beta的生育以及生殖腔的修复再造,许青木上次来医院,他的生殖腔损毁严重,几乎要切除,但我的药很有效,您也尝试过了,所以霍先生,您能不能给我一个跟禾和合作的机会?”
霍如临渐渐平复好心情,他走到向奇面前,伸出手说:“这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霍如临合作,你的药只要有用,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真、真的吗?”
“真的。”
霍如临握紧了向奇的手,“很简单,你只需要抽时间养好许青木的身体,对我们的合作保密。但如果你养不好,我失去孩子失去许青木,或者暴露了我们的关系,我失去的,你也通通不能再拥有。”
“没问题!”向奇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但他还是有点心理负担,所以尝试着开口问,“许青木是你的地下情人吗?”
“他是我唯一的爱人。一直都是他。多余的你有胆量听吗?做好你分内的事。”
“是是是,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您了。”向奇边鞠躬边往门边去,瞬间就闪出门外。
霍如临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刺眼的日光一点点被巨大的建筑吞噬,许青木嘴里的永远竟然是这样让他痛彻心扉的永远,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要把永远这样的词用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不能说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永远爱你?
许青木、许青木、许青木!许青木啊……
一滴泪从他锋利的下颌线滑落,将暗的天色将他割裂成阴阳两半,他仿佛也被彻底撕裂了,眼泪如针线,堪堪缝合,但摇摇欲坠。
半夜十二点,门开了。
许青木睁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霍如临不会回来了。
卫生间响起水声,许青木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假装熟睡。
一小时后水停了,床那边一沉,慢慢地重量便往这边移动,呼吸喷洒在许青木后颈上,没有更多的动作,许青木刚要松气,剧烈的刺痛从他后颈蔓延,霍如临咬得很紧,似乎要把他肉咬下来一样。
“疼……松开!霍如临松开!”
许青木的骨头都仿佛被咬碎了,他用力拍打霍如临,霍如临不为所动,还把手伸了过来。
“给我。”
霍如临简明扼要,黑夜里他的眼眸却有光,许青木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他脸上,他才知道霍如临在哭。
“怎么了?为什么哭,你先……唔!”
用这样温柔心疼的语气说话的嘴,也能说出带刺的利刃,这很不好,他得磨平这把刃。
……
不是只有去医院才能流掉小孩,还有一个完全不需要费力,不需要被调查,不需要掩饰的方法。
等流了血,他只需要摇头说不知道就好了。
许青木想通后便一反常态,不止配合,甚至还有点……在勾引。
霍如临浑浑噩噩,流着流不完的伤心泪,亲着那张骗人的软唇,脑袋也被泥水冲刷裹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迷离又轻易地就掉入许青木设下的陷阱,沉沦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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