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代雷锋

叶女士:“长淮就是那个毕长淮嘛,咱一个小区的。”

罗泽懵了一下:“一个小区的?”

“昂。”叶女士瞟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小伙儿可是个热心肠,去年咱坤城下暴雪,你爸车趴窝在外头,都是他帮忙给推回来的。我有回在菜市场钱包差点给人偷了,亏得他提醒我。你上大学这些年,暑假都懒得回来,还是他教我怎么扫二维码的呢,都想认他当干儿子。”

罗泽:“……”

罗泽:“他不会是卖保险的吧?”

叶女士:“不是。”

罗泽:“给你推销过保健品没?”

叶女士:“没。”

那就更可疑了。

罗泽思来想去,没想明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叶女士将钱拢齐整,放回包里:“哎呀,你在担心什么?你妈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是呢,躲过了保险销售,躲过了保健品,却栽在打赏网红这件事上,世界变化快,防不胜防啊。

罗泽略带嫌弃的眼神被叶女士一眼看穿,举起拳头邦邦给了他两下。

“还唠叨起我来了,你个白眼儿狼,还没长淮孝顺呢。”

我……我张嘴了吗我……

面对这么个强势的妈,堂堂罗判官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叶女士:“咋了,你怕他没安好心,哎呀你放心啦,长淮家以前跟咱是一个生产队的,知根知底儿,不是坏人,十几年前咱还住城中村的时候,你跟个猴儿一样,没事总往后山坟地蹿,每次都是长淮给你背回来。后来城市扩建,咱们那片儿拆迁,不就分到一个拆迁安置小区了嘛。”

还有这事儿?

罗泽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他记得城中村,记得老房子,记得后山坟地,就是不记得这个叫长淮的人和背自己回来这件事。

罗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女士想了想:“不记得也正常,他大你六七岁,可能跟你们那帮小屁孩玩不到一块儿去。”

罗泽:“……”

正此时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个子瘦高面堂青涩的小孩儿哥背着书包走了进来,正是罗泽的弟弟罗行,他比罗泽小六岁,兄弟俩也是玩不到一块去,看到罗泽出现在客厅沙发,没丝毫表情波动,喊了一声哥,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罗行上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几轮模考将他折磨得双目无光眼眶确青,他今天上了全天的课,囫囵洗漱完便迫不及待钻进卧室,丝毫没注意到满屋子药酒气味和叶女士垫在茶几上的脚。

叶女士见怪不怪了,罗泽在这个年纪也这副德行,脑子长长就齐全了。

罗泽追着罗行进了卧室,正看见罗行把臭袜子往床底下塞。

罗泽将门锁上:“咱妈脚扭了,照顾不了你,这几天你自己买饭吃。”

“哦。”罗行应付了一声,打着哈欠往被子里钻。

罗泽把他薅起来:“你认不认识毕长淮?”

“我谁都不认识,困着呢。”罗行眼都睁不开。

罗泽一顿操作猛如虎:“给你微信上转了五百块钱。”

罗行一下子精神了,确认罗泽手机上的转款记录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哥你发达了?”

罗泽立刻切入正题:“你认不认识毕长淮?”

“认识啊,不就是住B6那个。”

“你也认识?”罗泽震惊。

“你不认识?”

罗行表情奇怪地看着罗泽:“我上小学时被赵冕那几个混混堵在小巷子里,你赶过来救我,差点一块儿给揍了,赶巧长淮哥路过,三拳两脚把小混混打得屁滚尿流,那天晚上,咱俩把压岁钱兑一块,请他吃了顿烧烤,你们不是还约着一块踢球来着?”

罗泽:“……”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什么?

罗行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还记得哥你那天喝了点酒,非拉着长淮哥要跟他拜把子,说什么歃血为盟,以后就是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什么的。”

“……”罗判官脸庞微红,这不堪回首的中二年纪。

罗行:“我说哥,拜把子兄弟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罗泽:“……”

罗行:“真不记得了?”

罗泽:“……”

罗行:“你真牛币。”

罗泽:“……”

罗泽脑海中蹦出赵冕那个小瘪三儿的模样,却不记得小瘪三儿跟自己结过梁子,只记得后来赵冕一见到他就跟见鬼似的。

他脑海中关于毕长淮的一切记忆,都像是被谁抠了去。

血脉觉醒难道还顺带选择性失忆?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罗泽推了下躺回被窝里的罗行:“毕长淮哪个学校的?”

“不晓得,不过他家好像很早就去云南那边做生意了,赚了很多钱。”

“什么生意?”

“玉石生意,听说还捣腾些古董什么的。”

玉石……古董……

罗泽还是没头绪,不禁往窗外看去,B6,好像是斜对面那栋楼。

罗泽目光扫过B6楼,却见某一扇窗户银灰色窗帘无风自动,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窗帘成精了?

罗泽不禁屏住呼吸,走到窗边确定那户人家的位置:“毕长淮住B6四楼?”

“好像是。”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罗泽紧紧盯着那扇窗户,眸中大雾深锁。

***

第二天星期天,叶女士家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第一件事,是罗行同学早上起床后,发现压在枕套里的情书不见了,他一惊之下搜遍整个屋子,最后在叶女士的手提包夹层找到了自己情窦初开的秘密,且羞愤且崩溃,又是指控叶女士侵犯**权,又是扬言断绝母子关系,嗷嗷个没完,最后被叶女士拿擀面杖揍了。

罗判官一边扶着叶女士不让她乱折腾,一边试图捂住叛逆少年不知轻重的嘴,挡在中间自然少不了挨几擀面杖,喜提童年记忆。

场面一度混乱。

第二件事,是许宁宁的爸爸不知怎么找到了叶女士家地址,托人捎来一堆谢礼,牛奶茶叶燕窝花旗参,还有个最新款华为手机。

叶女士嘴上说着何必麻烦,待人走后还是乐开了花,在罗泽的帮助下鼓捣起新手机。

这两件事过去后,罗泽终于抽得空来,去拜访闻名不如见面,叶女士雷锋托世的干儿子。

罗泽顺走了叶女士一提牛奶和燕窝,去了B6四楼,敲了门,里头没动静,罗泽锲而不舍多敲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猫眼后头明暗闪烁。

不知为何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罗泽轻轻吐了口气。

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人年近三十岁,五官生得极好,尤其那双眼,眼角尖尖下勾,眼尾自然低垂,睫毛长而浓密,显得底下一汪泉水忧郁深邃。

只看一眼,便无法让人忘记。

罗泽咽了一口唾沫,呆呆想,这人他肯定见过,可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见过,就说不清楚了。

罗泽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儿:“长淮哥好。”

对面那人表情有些被动,活像是被海绵宝宝叨扰了愉快周末的章鱼哥:“你……”

“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惠玲的儿子,你叫我罗泽便好。”罗泽笑眯眯道:“我妈说昨天她被摩托车别了一下,幸亏有你在后头扶着,才没出什么事儿,我妈特地叫我送礼物来谢谢你。”

罗泽将手中的燕窝牛奶晃了晃,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啊,原来是罗泽啊,客气了,都是街坊邻居,举手之劳,谢什么。”

毕长淮的声音像是一台古老的留声机,丝绸的质感又带着些绵密的气泡音。

“当然要谢了,您不辞辛苦,送我妈去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拍片儿,跑前跑后,还开车把她接回来,我这个当儿子的怎能不谢你。”

“不必这么客气。”

“还是要谢的。”

“还拎东西做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

毕长淮看起来斯文有涵养,可客气来客气去,也没有放罗泽进屋的意思,罗泽仗着脸皮厚,猫着腰硬生生往里挤,毕长淮挡着半个门,愣是被他挤出一条路来。

既进了门,毕长淮也没法往外撵人,只能招呼他坐下。

罗泽将礼物放在茶几上,趁机四下打量,这一打量,便看出些猫腻儿来。

这个小区因为是拆迁安置区,屋子都不大,不到一百来平的地方,却装得跟样板间一样。

法式古风的地板配上纯实木的家具,墙纸是复古的奶油色,印着小花儿,柔和又不抢眼,隔墙被打通,客厅显得辽阔又舒适,没多余摆设,唯独房子中央吊着个羽毛灯十分别致,那羽毛不知为何有点眼熟。

谜一样的人,罗泽心想。

且不说目之所及一样日用品都找不到,没一点生活气息,且不说所有家电都是崭新的,不落一粒灰尘,单说面前这个古董玉石茶几,价值便已经超过了整个房子。

能挣这么多钱的人,早该出去买大别墅住了,又怎么会委委屈屈挤在安置小区里,物业跟不上,隔音不好,里头住的又都是些城中村拆迁来的下里巴人。

罗泽向窗边望去,落地窗旁放着雅致的圆桌和休闲椅,银灰色的窗帘拉开一半,另一半直对着罗泽家客厅。

“怎么了?”毕长淮见他偏着头不动了。

罗泽哈哈道:“长淮哥你家太有艺术气息了,我在想你搁哪儿晾衣服呢?”

“送干洗店便好。”

毕长淮走到窗户旁,刷拉一声拉开剩下一半窗帘,清晨半明半暗的蒙昧被驱散开,屋子一下子敞亮开来。

阳光斜射而下,毕长淮的轮廓蒙上一层金,连带着蓬松的头发,麦色的皮肤都熠熠生辉起来,他转过身,眼底那汪幽泉浮出葳蕤光华。

罗泽脑中突然冒出些不切实际的画面,在一个小桥流水的江南小镇,春雨细密的屋檐底下,他穿一身长衫,要去府衙谋差,离开时转头跟他挥手。

他送他出门,他等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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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直播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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