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侯燕昀反了。
从年关时到如今已入盛夏,大楚上下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高祖分封天下,淮侯便是其中之一,百余年过去,一些诸侯家族分崩离析,一些诸侯被皇帝收回权力,唯淮侯与晋侯始终屹立不倒。
先帝视淮侯为心腹大患,如今的帝王却纵情声色,全然不在意。
天下动荡,如今淮侯反了,人人都在猜测,晋侯究竟会如何。
有一场可以预见的战争,正悄然来临。
不过这些事情,对地处淮南的允州倒暂时没有太大影响。
今儿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街上行人却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引得行人驻足。
可见允州富庶。
城北的茶楼里,有一说书老先生正慷慨激昂地从淮侯起兵开始讲起,讲他如何一路北下,又如何将半个大楚收入囊中。
“且说庸城一战,城中精锐尽数折在淮侯玄甲军兵刃之下,再说霄州一战,淮侯军中有人叛逃,趁着夜色投奔了霄州,淮侯在攻下霄州后,将那叛徒亲手揪了出来,啧啧啧,真是可怜哟。”
说书老先生摇了摇头,并未再往下细说。
可就是这不明不白的几句话,最是勾人遐想。
果然,人群中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淮侯是何等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叛徒,的确不能轻饶。”
“但也不必用如此酷刑啊?”
人群中传着传着便变了味儿,苏妧妧听了一会儿,抿唇一笑,便沿着墙根出了茶楼。
到了大街上,身后的云眠还在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那淮侯真是太吓人了,出手如此狠厉。”
苏妧妧左右瞧一眼,见并无什么人跟上来,便挑了最常走的那条路,往郡守府中回,一面应云眠道:“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淮侯不狠厉些,只怕成为刀下魂的便是他自己了。”
云眠想了想,觉得自家姑娘说得有道理,又想起方才那说书老先生说的话,继续了几句,里外都是淮侯的不好。
苏妧妧笑笑,并未将说书人的话往心里去:“说书老先生自淮侯起兵后,一直在我允州城里,何尝知晓这样多细枝末节的事情?”
虽说如今天下形势如何,必定会传入允州城内,那老先生约摸也是有些门道儿,可若说他连淮侯如何惩处叛徒都一清二楚,苏妧妧是不信的。
经苏妧妧这样一说,云眠也觉这些事估摸是半真半假,便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这淮侯也不是个坏人?”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事儿苏妧妧还真没去想过。
不过他既有狼子野心,也善调兵遣将,定不是个善茬。
“好坏不知,大约是个豹头环眼的莽汉吧。”
楚国北边一带的男子个个人高马大,想来这淮侯也不例外,他又常年领兵,想必是个粗人。
苏妧妧略想了一想,便不再深入探究淮侯此人,回过身去正要同云眠说句什么,冷不丁被人拦住去路。
来人是个白衫男子,面上神情温和端方,向苏妧妧笑道:“表妹怎的到这里来了?”
正是借住在郡守府中的余鸣旭。
云眠行礼唤了句“表公子”,苏妧妧略皱了眉,很快又舒展开,浅笑道:“再过几日便是表哥生辰,我却还未想好送表哥什么,今日便出来看看,看有无合眼缘的物件儿。”
心中却是暗暗有些不高兴,这段时日来,她同余鸣旭“巧遇”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让她有种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的不适感,总觉有人故意留心她行踪。
余鸣旭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得苏妧妧这句话,心中一喜:“表妹能有这番心意,便是最好的生辰礼。”
苏妧妧对于他这样亲昵的回复心中有些不适,又有些气闷。
没成想随口编出来的理由,竟被余鸣旭歪曲成这样。
美人一张芙蓉面上泛起浅浅的红晕,余鸣旭不知她心中正是气闷,以为不过是小女儿家因他而娇羞,一时间看得眼睛都直了。
江北李氏,江南苏女,是世人皆知的两大姝色。
余鸣旭自然也知晓,这“江南苏女”,说的便是他表妹苏妧妧。只是几年未见,他却不知这位表妹竟然已出落得这样鲜艳。
余鸣旭稳了稳心神,又关切了两句,这才寻了个借口与苏妧妧做别,却带着小厮绕了允州一大圈,估摸着苏妧妧早已回府了,这才带着人往郡守府回去。
表妹机灵得很,可不能让她发觉他别有所图。
苏妧妧原只想出府透透气,没成想回来路上还给自个儿多找了个差事,喝茶听书得来的好心情顿时消散全无,气鼓鼓地回了自个儿院子。
刚一推开院门,就见一摊圆滚滚的橘猫四仰八叉地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得昏天黑地。
瞧着它皮毛柔软的肚子,苏妧妧顿时心情好上许多,提着裙摆走了过来,伸手在它肚皮上揉了两把,笑道:“初九醒醒,你舌头都吐出来啦。”
女子的声音娇娇软软,手上力道也轻柔,橘猫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前后爪并用地抱住了苏妧妧的手。
待仰着脖子看清是她后,初九才松了力道,继续眯着眼晒太阳。
苏妧妧将初九从地上抱起来,往树下的美人榻走去,顺了顺它蓬松的毛发道:“初九真乖。”
初九极为配合地“喵”了一声,在她臂弯里不动弹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人,饶是有树荫遮挡一二,也还是教人觉得有些难耐。苏妧妧歇了一会儿,便吩咐人取了冰,往房内去了。
初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一只猫仿佛黏在了她手上,苏妧妧只觉小臂之上又沉重又闷热,但到底舍不得甩开这大毛团子,拢在怀里顺了顺毛,来到屋中坐下,这才觉凉爽些许。
云眠瞧着初九这赖赖唧唧的模样,不由得捂嘴笑道:“当初初九来府上时碰都碰不得,如今却一刻也不愿离开姑娘您,变化真是大呀。”
说着,又道:“看来这小家伙是个通人性的,知晓姑娘您对它好。”
苏妧妧掂了掂手中的分量,好笑道:“这沉甸甸的一大只,你还管它叫小家伙?”
初九似乎听懂了苏妧妧这是在说它胖,不满地“喵”了一声,往她怀中又挤了挤。
饶是苏妧妧再喜欢初九,此时也觉热得慌,抬手将初九抱出来放在小桌上,还不忘同它解释道:“我知你喜欢由我抱着,可这天儿太热了,待会儿再抱你。”
初九扭了扭身子,探出一只茸爪子在她掌心勾了勾,当真没再往她怀里跳,直接在小桌上趴了下来。
苏妧妧心中划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得这初九仿佛当真听得懂她说话似的。
随后颇有些好笑地觉得自个儿定是想多了,一只猫儿,再通人性也不至于能听懂她说话吧。
苏妧妧平日里无事便抱着初九逗.弄一阵,一人一猫常常聊得欢快,云眠已见怪不怪了,听着苏妧妧同初九说话,便也跟着说了两句。
只不过猫儿懒懒趴在桌上,眼皮都没掀一下,半点回应也无。
云眠也没留意,转身去沏花茶去了。
苏妧妧在自个儿房中歇了一阵,只觉方才从外头回来而带来的暑意渐渐消散了去,正要起身做些旁的事情,就见外头跑来一小厮,传话说郡守大人要见她。
苏妧妧今日里是偷溜出府的,虽说苏卓平日里也不大拘着她,可近来她出府的次数属实有些多,此时听得自家爹爹要见她,便不由得有些紧张,担心要挨训了。
初九原本耷拉着眼一派闲适地趴得好好儿的,见苏妧妧站起了身却又停下脚步犹豫了一阵,便伸了个懒腰,而后轻轻巧巧一跳,往苏妧妧怀里扑去。
苏妧妧吓了一跳,下意识便伸手接住了它,待感觉到怀中沉甸甸一坨,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抬手帮它顺了顺毛,便抱着它往苏卓处去了。
待来到苏卓住处,正瞧见余鸣旭从主屋里出来,苏妧妧唤了声”表哥”算是打过招呼,正要与余鸣旭错身而过,却见他停下了脚步,神**言又止。
苏妧妧带着询问地神色看向他,余鸣旭却又闭口不言,仿佛故意吊人胃口似的,朝苏妧妧一笑道:”表妹快些进去吧。”
苏妧妧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那个好奇心追问,抱着初九进了去。
苏卓正坐在桌案前,听得苏妧妧唤了一声“爹爹”,便露出些许笑意,示意她先坐下。
接着,又瞧见了她怀里那只猫,不由道:“这小东西倒是黏你。”
苏妧妧垂眸一笑,抬手抚了抚初九柔顺的皮毛。
父女二人话了些家常,苏卓说着说着,便将话头引到了她的婚事上来。
苏妧妧抿了抿唇,并未急着答话。
她同余鸣旭打小儿便有了婚约,这事儿她是知晓的。
只不过当年两家并未将话说得绝对,苏夫人又在几年前因病故去,苏卓心疼这掌上明珠,这婚约便被搁置下来。
余鸣旭早年间在允州住过一阵,与苏妧妧二人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待苏夫人故去后,两家若有若无地疏远了些许,便没再见过面。
前段时日余鸣旭突然到访,在允州逗留了这好一阵,又有意无意地在苏妧妧面前献殷勤,苏妧妧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此时听得苏卓再提起她同余鸣旭的婚事,倒也不觉意外。
苏妧妧年岁尚幼时便朦朦胧胧地知晓自个儿日后是要嫁予这位表哥的,因此对余鸣旭虽算不上多喜欢,却也不讨厌。
近日来余鸣旭小动作颇多,虽说都是变着法儿地同她套近乎,可她心里却渐渐多出许多厌烦。
此时见苏卓问她意愿,苏妧妧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苏卓见她这样,便知晓她心中不情不愿,斟酌了一番,还是帮余鸣旭说了两句好听的:“他与你年幼便相识,自是知根知底,如今这情势,将你托付于他,我也放心。”
大橘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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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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