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吧离开后,李毓明和宁碌先回了海宜,说是加工部有订单要赶,需要去看一看。
江岁岁站在自己车前,借着朦胧夜色,望向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喝了酒,薄白的皮肤漾着浅醉,唇透出殷红,身后一柱路灯映出他瘦长的身影。
拂过脸庞的冷风生硬,江岁岁缩缩脖子,软声挟着颤:“你上去啊,我要回家了。”
袁阆逆着光,脸部表情不明,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衬衫,那件褐色夹克搭在他肘弯。
他仿佛一点都感受不到冷意。
忽然。
他手臂稍动,那件被拎了一路的夹克披上她肩,冷风瞬间被隔绝在外。
“......”江岁岁惊了一瞬,下意识推拒,“我不要...”
“别动,”袁阆躬腰,修长均匀的手指捏住拉链,慢条斯理拉到她下巴,“能不能老实点?”
男人衣衫宽大,放在江岁岁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又因两人距离太近,江岁岁鼻尖霸道地钻进他身上的香。
空中弥漫着浅淡的酒精味。
她束手束脚,身体紧绷的明显,袁阆就着半弯的姿势抬眼,吐息间,声线又轻又低:“好点没?”
江岁岁唇瓣抿紧,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夜色宁静,绿植中虫鸣微弱。
“江岁岁,”袁阆嗓音很低,“我又长大了一岁。”
“......”
他眼睛乌黑,一张俊脸妖孽勾人,就那么盯着你瞧的时候,有种深情到拉丝的感觉。
江岁岁沉默的厉害。
袁阆忽地抬手,温温的指腹从她脸蛋一拂而过,略带控诉的语气:“这段时间,你都不理我。”
他的电话江岁岁基本都没接,总是回他一条“在忙”就算打发。
视频同样不接,信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
“袁阆,”江岁岁不易察觉的掩下慌乱,那双水瞳平静无波,“工作不忙的话,也可以交个女朋友...”
话将将出口,男人眼神肉眼可见的变了。
他脸上温情敛净,淡漠疏离浮遍全身,每一个肢体语言都裹挟阴冷。
“能在闸北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江岁岁悄悄咽下涩然,从容道,“你要做你该做的事,走你自己的路...”
不要跟她纠缠。
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这种厚重的感情,她承担不起,也无法回应。
女孩子娇娇小小的,裹在他宽大的外套里,下巴都陷进衣领中了,只露出半张脸,还有那张吐出冷心冷肺话的唇。
不等她讲完,袁阆眼尾一提,浮浪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呢?”
江岁岁猝然住嘴。
“江岁岁,”袁阆唇角有笑,却仿佛到不了眼底,“我只是想跟你算算账,毕竟,爷纡尊降贵的时候,还从没人敢不回我消息。”
他一句接一句:“你手机是不是坏了?懂礼貌没?”
“知不知道没人敢这样慢待我?”
江岁岁:“......”
对了。
这样才像他。
让人一点都不反感的狂妄,天生的傲慢,蔑视一切的嚣张。
“还有,”袁阆用力咽了下喉咙,“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我陪你去买毛线,我要选自己喜欢的颜色。”
“......”
男人一双眉眼在昏暗的光中精致无比,轮廓清晰可见,素日张扬的神态如同蛰伏的野兽,透出几分隐忍,哪怕再仓惶,也不露丝毫颓败与狼狈。
他那样高高在上,冷傲矜贵。
这样才好。
这样才是江岁岁认识的那个袁阆。
别为了她强行融入不属于他的世界,过他不习惯的生活。
“你喜欢什么颜色,”江岁岁声线无恙,斯斯文文的,“我去买。”
袁阆直起腰身,双手抄进裤兜,身影以男女天生的悬殊牢牢覆住她的。
“我要自己选。”他懒懒一句。
刮过耳畔的冷风簌簌轻响,不知是不是江岁岁的错觉,她感觉袁阆说话带着鼻音,像是感冒的样子。
她手指捏住身上夹克衫拉链:“你把衣服穿回去吧。”
“江岁岁,”袁阆唇角微勾,眼神冷戾的骇人,“敢脱下来试试。”
“......”
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江岁岁点头,很轻的声音:“你可以自己去买,我来拿,快回去吧,很冷的。”
她一言一行都在拉远两人距离,袁阆不傻,敏锐的感受到了。
在她矮腰坐进车内后,袁阆手掌握住她车门,阻了她关门的动作。
女孩子抬眼询问时,袁阆一边眉骨提了下,玩世不恭的腔调:“我一大老爷们去买毛线?你能有点儿诚意?”
短暂的停顿。
他殷红的唇又吐了句:“给姐姐个面子,一起吧。”
“......”
车子开走前,江岁岁摁下半边车窗,面无表情:“走远点,不然创死你...”
那张贱嘴。
小车晃着尾灯,一溜烟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袁阆站在原地,先是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又恍惚想起什么,眼底笑意一寸寸冰冻,所有生动鲜活的情绪骤然被封在冰层之下。
-
回到海宜后,李毓明和宁碌正对着茶桌烧水,两人同时开口:“怎么样,有进展没?”
袁阆情绪不明,不搭理他们,扯开椅子坐了进去。
“不对啊,”观察他表情,宁碌不敢置信,“虽说你跟我比还是差了点,但能得你袁大少爷喜欢,人姑娘总该给个反应吧?”
袁阆眼睫掀开一点:“谁喜欢了?”
“......”宁碌顿了下,“你装什么,人家江岁岁都知道了!”
话一落,袁阆那双长眸猝然睁开,他清冷的眼神之下,是一闪而过的愕然。
“什么知道了?”
宁碌还没察觉,唠叨:“我一看见那两盒小甜糕就猜到了,这不跟你高一那年拿回宿舍,谁都不舍得给的一样嘛,然后兄弟就把你为她做过的事不留痕迹讲了,帮你拉一波好感...”
见他无知无觉,兀自讲得痛快,李毓明头皮发麻,屁股悄悄移了位置,远离再远离。
办公室内悄寂,暖气蒸着茶香弥漫。
宁碌讲完,咧着嘴讨赏:“你为人家做了这么多,人姑娘还不得感动死,恨不得立刻嫁给你...”
袁阆没理他。
他上半身笔直,绷成一座雕塑,不似平日一沾椅子沙发就松散骨头的懒样,反而像小学生被老师纠正坐姿那般正经肃穆。
见势不大好,李毓明戳戳宁碌胳膊,又看向袁阆,安抚道:“他也没明说,人岁岁指不定没往自己身上想。”
“是吗?”袁阆眼底泛着戾色的红,“你以为她为什么要问王一润?”
“......”
袁阆垂下脑袋,指骨攥到发白:“她最会给人下套,一句话就能让人钻进她的陷井,得到她想知道的一切。”
江岁岁会问宁碌“王一润”这事,便已经证明她在做最后的确认。
确认袁阆喜欢的对象,是她。
难怪。
难怪她忽然急迫的想拉开两人距离。
还跟他说,叫他找个女朋友。
她在用这种方式,婉拒他。
“宁少爷,”袁阆黑漆漆的目光一瞬不眨,一字一字凉意渗骨,“我是不是掘过你家祖坟?”
宁碌:“......”
他干了什么?
“不是,”宁碌磕磕巴巴,“她没感动啊?”
不对劲啊。
要有人在背地里默默为他做过这么多事,他宁碌能涕泪横流,以身相许,好吗。
袁阆直视他:“她叫我滚。”
江岁岁那些话的意思,落在他耳中,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什么“交女朋友”,什么“做你该做的事”,什么“走你自己的路”...
不就是叫他滚。
“......”宁碌瞠目结舌,“不能吧,她不喜欢人家对她好啊?”
袁阆扯唇,讽道:“她不喜欢欠别人,不喜欢别人为她付出,更不喜欢背负别人的命运。”
“......”
不懂。
“我做,是因为我想做,”袁阆一字一句,“不是为了拿这些去绑架她。”
一句“付出过”,就想让别人“折腰”。
那不是折腰,那是在迫使别人屈服。
她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喜欢、也承受不住别人打着为她的名义“牺牲”。
牺牲未来可期的前途。
牺牲截然不同的命运。
这种感情太沉重,她还不了,有负罪感。
李毓明面色严肃,小心翼翼道:“没这么严重,她晚上也没说什么。”
袁阆忽然庆幸,庆幸江岁岁叫他走自己的路时,他立刻警觉到她的抗拒,迅速把话题扯开。
只要他没讲出口,就不算。
哪怕江岁岁想明白拒绝,但只要他不承认,她就没机会。
草蛇灰线的步局,被宁碌大喇叭似的“帮忙”给搅得像一盘散沙。
“阿良,”李毓明讷讷道,“这事...捅破了也好,至少,岁岁的反应,比你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她还愿意见你,对吧?”
袁阆鼻息淡哂:“那是因为爷聪明绝顶,机智过人。”
“......”宁碌吭哧半晌,实在受不了他的不要脸,憋了句,“分明是恬不知耻、死皮赖脸。”
袁阆眼神睥睨,拽拽的望向他:“总比你蠢的把狗认成猪,把绿认成蓝要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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