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袁阆三不五时就阴阳怪气:“美女,糖吃不吃?”
江岁岁:“闭嘴。”
“美女,”袁阆悠悠道,“手套今天能织好吗?”
江岁岁目视前方路况,右手不假思索捞起抽纸盒,看也不看地砸了过去。
袁阆眼疾手快,迅速把纸盒接到手里,又放回原位。
“喜欢别人喊,不喜欢我喊。”他继续阴着调。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江岁岁不耐烦,“希望你有。”
他喊的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嘲讽,跟人家能一样?
袁阆嗤地笑了,十分坦荡:“我没有。”
“......”
午后路况空荡荡的,偶尔有车路过,阳光从树梢穿透,掠下斑驳的枝影。
短暂的安静会。
袁阆舌尖轻抵腮,耐人寻味找了个话题:“那谁...刘越婷是吧,怎么样?”
“......”江岁岁微愣,“挺好的啊。”
冬日阳光只是明亮,却像毫无温度的白炽灯,那光线偶尔还会刺眼,不由得让人怀念夏日的温度。
江岁岁眼睫浓密,小刷子似的,配合着挡风玻璃上快速拂过的光影,微不可察地簌了两下。
她斟酌措辞,轻软的声音:“漂亮又时尚,跟你给别人的感觉很像。”
都是高不可攀的气质,完全不是闸北这座小城市能养出来的感觉。
话许是夸张,但每个城市里走出来的人,仿佛真的也浸润着这座城市的气息。
然而这话落到有心人耳中,就差明说“你们很配”了。
袁阆唇角抿成直线,探询的念头没了,空余荒唐:“所以?”
“......”江岁岁短暂瞥他,“你问我,我答了啊。”
若不想她实话实说,干嘛还要问。
“江岁岁,”袁阆嗓音低沉,无能为力的状态,“我不喜欢她。”
只喜欢你。
车内空间逼仄,两人半边身体始终挨着。
袁阆一扭头,就能看见她侧脸上光洁的皮肤,嫩的跟奶冻一样,让人想咬上一口。
他目光向下,定在女孩子白洁透光的耳肉,几不可闻道:“别人再好我也不喜欢。”
男人视线灼灼,即便江岁岁刻意不去看他,也能感觉到被他盯住的地方在发烫。
她脚下踩重油门,希望车子跑快点,再快点。
袁阆慢慢收回视线,修长的指尖自然垂在膝头,周身充斥着不言而喻的颓唐。
-
车子直接开到桂花苑,江岁岁提醒道:“衣服别忘记带上。”
“......”袁阆一动不动,匪夷所思,“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江岁岁顿住:“这是你家。”
“这手套你欠我多久了?”袁阆清凌凌的目光凝住她,讨债似的,“今天你还不抓紧点?”
“......”
手套在饭店织了一点,江岁岁是个熟手,下午抓点紧,到晚上应该可以织出来。
思忖须臾,她开始收拾东西:“那我给你织完。”
见她轻易答应,袁阆唇角扯出笑痕:“早说啊,害我一肚子借口没派上用场。”
“......”
江岁岁这边的房子还是那位租客租着,最近大概工作比较忙,早出晚归的,也没时间再去跟物业找事。
从连廊经过时,江岁岁下意识想起初见袁阆那天。
冷空气中挟着刺激鼻腔的寒意,江岁岁声音有点涩意:“你为什么会租在这边?”
袁阆对生活质量要求极高,桂花苑这种改善型安置小区,不应该在他的选择之中。
这个疑问江岁岁藏了许久。
袁阆弯下高大的腰背,把购物袋放在地面,平直淡然:“我乐意。”
“......”江岁岁抿抿唇肉,睁着被风吹出水汽的眼,闲聊一般,“我的租客说,他从没看见过你跟你的房东来往。”
袁阆把门推开,扭过半边脸瞧她:“叫他看见还了得?觊觎我就算了,还敢觊觎我房东...”
“袁阆,”江岁岁眼睫垂下,遮住所有情绪,“你知不知道,网上可以查到户主的。”
“......”
1606的房门大开,南北通透的户型,冷风穿堂而过,凉意从脚底板蹿进毛孔,血液仿佛都结了冰。
袁阆一腔子絮叨被咽回肚内。
他个头很高,头快挨着门框了,黑色短款羽绒服敞着怀,永远不怕冷的样子。
“江岁岁,”袁阆嗓音沉下几度,不带丝毫感情,“你查我?”
话一落,像是意识到什么,袁阆眉心忽地起了褶皱。
果不其然,江岁岁眼神平静,静静摆出一个事实:“你看,你又自己告诉我了。”
她不用查,也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但自从知道袁阆对她的感情,这个猜测便一直存在。
她怀疑,1606的房子是被袁阆买去了。
袁阆知道1605是她的房子,因而便买下了1606的这户。
然后,借两家房子连边,就总有联系上的机会。
她方才这样问,若袁阆茫然,或者坦然否认,就说明她的猜测是错的。
偏袁阆条件反射回了句“你查我”。
这三个简单又正常的字,却代表心虚,代表事实。
“......”袁阆咬住牙根,为再一次的愚蠢恼火,“江岁岁!”
做什么总设陷井给他?
江岁岁唇瓣被风吹到干燥,她目光淡然,娇小的身板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感。
“你最聪明,”袁阆态度渐弱,嗓音也低低的,“是我笨,行不?”
江岁岁眼眶子不知道是否被冷风吹的,烫到她快睁不开。
“这边住的不大舒服,”她移开视线,“你要么,换个地方吧。”
“......”袁阆安静凝住她,“我只听我老婆的。”
江岁岁:“......”
两人在门口站了须臾,袁阆把袋子提到玄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取出双奶油白的厚绒软拖。
鞋柜上有剪刀,男人指骨嶙峋修长,握住那把冰冷的剪刀,仔仔细细将拖鞋上的吊牌剪掉。
他弯下腰,把拖鞋放在地垫上,无法名状的口吻:“要我帮你换?”
“......”江岁岁脚后退半步,“我自己来。”
她没想到这双拖鞋是给她买的。
若拖鞋是给她的,那袋子里其它的女式用品,是不是,也都是给她的。
很快,袁阆便用行动验证了她的猜测。
房间有暖气,袁阆依然充了只新热水袋让她抱在怀里,又洗了个新杯子,装了杯水叫她喝掉。
最后,还从袋子里翻出一块樱粉色毯子叫她盖在膝上。
这一切他做的大大方方,再也没有遮掩,仿佛那一层朦朦胧胧的幕帘已经被他亲手撕掉。
江岁岁不置一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中,两只细嫩灵巧的手快速织着那副手套。
毛线颜色是袁阆自己选的,灰色兔毛,并且指定要在手套背面绣一个“Y”字。
就好似要把当年错过的那一双找回来。
江岁岁心无旁骛,动作很快,连旁边茶几上的水放凉了都没喝一口。
袁阆盘腿坐在地毯上,羽绒服早扔到一边,劲瘦的腰身靠着茶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女孩子瞧。
天色渐渐暗了,太阳从玻璃窗一寸一寸移动,将窗格的影子映在地面。
某一刻,袁阆漆黑的眸中溢出自嘲,他上半身前倾,手掌强势地摁住女孩子忙碌的手,训斥的口吻:“休息一会。”
“我不累,”江岁岁摇头,“快好了。”
袁阆目光越来越静:“我说,休息一会。”
“......”
客厅灯光不知何时被他打开,明晃晃的亮将每个角落照到无迹可藏。
江岁岁眼睫碎上一层浅金,晃动时如同蝴蝶展翅。
她重复:“我真的不累。”
“江岁岁,”袁阆嗓音挟了颗粒感的磁,气势迫人,“我究竟有多差,让你迫不及待想远离?”
这是他首次直白的质问。
这话一出,等于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朦朦薄雾蒸干,一些真相清清楚楚袒露在两人面前。
江岁岁心口涩到发堵,她强忍镇定:“别乱说话,你不是着急要?”
“没你急,”袁阆眼神直勾勾的,漂亮的下颚越来越僵硬,“难得来一趟,连口水都不喝。”
江岁岁软唇抿了抿,到底还是把针线放在腿上,抬手去端水杯。
然而她手还未碰到,袁阆啪的下给她拍掉,不咸不淡道:“凉了,帮你加点热的。”
说着,他拎起旁边刚烧开的水壶,兑了点热水进去。
被他一瞬不眨的盯着,江岁岁喝得别扭,一杯水用了很久才喝光。
她舔舔湿润的唇:“谢谢。”
“别织了,”袁阆手肘横在茶几,懒腔懒调,“咱们去买点菜,做个晚饭呗。”
说完,他自己笑了:“我做,可不敢使唤你。”
江岁岁沉默几秒,认真道:“袁阆,我把手套织完,这件让你觉得遗憾的事了了,咱们...”
“江岁岁,”袁阆半边唇勾了下,笑的凉浸浸的,“你敢开口试试。”
“......”
冗长的安静。
袁阆眼底一丝一丝腾起红,声线被坏情绪磋磨过,喑哑着:“我都不敢说,你也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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