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从云端冒出头的阳光明亮,暖意暂时还没到达人间。
江岁岁把钱包完好无损的塞进他羽绒服口袋,几分酸涩难言:“对不起...”
是她的错。
志愿被改以后,她没联系任何人,她心里有怨怼,只想与所有认识的人断联。
连同袁阆跟她提过好多次的考同一所大学都给忽略了。
她甚至以为袁阆只是在开玩笑。
她从未当过真。
“我猜到填报志愿系统的账号和密码是我爸爸妈妈给宋家的,”江岁岁垂下脑袋,眼眶浅的快兜不住泪,“我怕他们不要我,也怨他们这样做,还想着世界灭亡就好了...”
她压着轻轻的哽意:“后来又觉得这想法太恶毒,别人又没得罪我,我凭什么希望世界都灭亡。”
自怨自艾、厌恶一切是她当时的心境,她无法将心思用在其它事情上,她上着不喜欢的大学、不喜欢的专业,度日如年般过了许久。
袁阆心脏被她的眼泪攥住,勒住细细的疼意,密密麻麻裹挟全身。
江岁岁:“是我失约了。”
若她能早点联系袁阆,即便她未曾当真,也应该认真告诉他一声,不至于让他空欢喜一场。
袁阆嗓子被磋磨过,哑上几分:“不许哭,脸吹疼了。”
然而那时江岁岁不明白他的感情,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处处都是遗憾。
她眼泪根本止不住。
“江岁岁,”袁阆急了,把她脑袋摁进怀里,“多大点事儿啊,谁怪你了,再说了,就算咱俩一学校,那也待不了几年,不照样得分开。”
他唇抿直,用羽绒服包住她身体,刻意把话题扯开:“还是说,你一秒钟都不舍得跟我分开...”
江岁岁的手只隔了层针织毛衣,掐上他精瘦的腰。
男人身体僵了下,嘴里的话也停了。
“江岁岁。”他语气不明。
“嗯?”
袁阆垂下眼:“再掐一下,用力点。”
“......”
袁阆:“有点爽。”
“......”
一腔子懊悔与郁郁在他插科打诨的调戏中戛然而止,江岁岁浓密的眼睫挂着湿意,要恼不恼的表情。
袁阆沉出笑,把她肩上松散的围巾又重新绕了半圈,似有若无哄道:“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
雪人高度到他腰,用枯树枝做了两条胳膊,眼睛、鼻子和嘴巴就地取材,做的不伦不类,勉强能看出是个雪人的模样。
江岁岁轻吸鼻子,想努力夸一夸,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湿润的眼睫眨了两下,憋了句:“这是它们雪界的长相吗?”
“......”袁阆登时乐了,“喂,谁让你硬夸了,丑就丑,它丑不代表我丑。”
江岁岁浮起几分赧意:“也挺好的。”
好歹是个雪人嘛。
袁阆乐不可支,笑的眉眼灿烂,大掌揉乱她一头长发,清晨的薄雾中,他温柔到缱绻:“站好,帮你拍照。”
江岁岁冲他笑,依然站在雪人旁边。
袁阆拍照很有耐心,他会找角度,会挑光线,也会构图,即便他不是专业摄影师,但他审美很好,就像他给别人的感觉也总是精致潮流的。
但江岁岁觉得,他给自己拍照时,明显比给袁圆拍时要磨蹭。
“你看着我,”袁阆还在调整,“怎么老走神?”
“......”江岁岁不由分说,快恼了,“看了看了,你快点。”
一个姿势保持那么久,很僵硬啊。
偏袁阆还委屈了,他从手机上抬眼,控诉的口吻:“你为什么不看我?”
“......”
她看了。
她看的就是手机方向。
“不是看手机,”袁阆薄唇微抿,“是看我,你对象。”
江岁岁顿了顿,一股微妙的情感如同温热的水般,缓缓流淌过她四肢。
她眼睛弯成月牙,脸蛋上深出笑涡,视线不由自主越过手机,落到男人锋利的眉眼上。
袁阆终于满意了,手指快速摁下拍摄键。
“咔嚓”一声响。
照片中的女孩子定格。
-
闸北风俗,大年三十这天不能走亲访友,是自家人团圆的日子。
江岁岁跟袁阆交往的事太过突然,也没跟父母讲过,没办法邀请他来家里一起过。
男人临走前磨磨蹭蹭,百般不情愿,一定要她答应今天会抽空去找他才算罢休。
开车回桂花苑途中,两侧道路堆满积雪,世界银白,是在省会不曾见过的风景。
袁阆手指无意识敲击方向盘,全神贯注的思绪被一道电话声叫破。
来电人是他大学舍友,叫高名博。
高名博去了北方出差,结果赶上年关,直达的机票与高铁票全都售罄,他便打算先乘几趟短途火车坐到珠省省会,再从那边搭飞机回家。
没想到的是闸北这一段因暴雪频频晚点,而高名博的那一趟车竟然晚了十几个小时。
与其在火车站苦等,不如来袁阆这儿凑和一晚。
电话中,高名博狐疑:“你声音怎么跟哭过似的,别不会因为兄弟来了,激动成这样吧。”
“滚nm,”袁阆车子开上主路,掉头往火车站方向开,“爷病了。”
“哟,”高名博乐了,“你不是一向健壮的跟头牛一样?”
袁阆嗤了声:“找块安全的地儿盘着,兄弟待会就到,救你狗命。”
“成,”高名博悠悠道,“虽病但强,精神听起来还不错。”
袁阆眼皮子撩了下,从后视镜中看了自己一眼,他眉眼间的春色与真正的春天不遑多让,唇角意气风发的弧度敛不干净。
“你真是傻人有好运,”袁阆拖着调,慢条斯理,极为骄矜,“晚上介绍我对象给你认识。”
“......”
对象?
这狗有对象了?
高名博语塞半晌,恍恍惚挤了句:“谁家姑娘不开眼?”
“我家,”袁阆眉骨提了下,“我的!”
高名博嘴角抽抽:“那我不得给弟妹包个大红包啊,替天下姑娘谢谢她把你收了。”
高名博比袁阆大几个月。
“红包就免了,”袁阆洋洋得意,“这声‘弟妹’我爱听,多喊几遍。”
“......”
滚吧。
-
自从毕业后,两个男人便未曾再见过,偶尔一两通电话也是有事说事,没有多余寒暄。
火车站外荒凉,高名博如同路边野狗,在寒风中被冻的瑟瑟发抖,巴巴等着主人来接。
袁阆慢悠悠降下车窗,半边唇一勾,一肚子坏水的样子:“都跟你说了,找个安全的地儿盘,你这怎么还到大冷风口接我,这也太客气了。”
“日!”高名博牙齿哆嗦,“你tm怎么没跟我讲清楚,这小破站不到上车时间不给进!”
闸北站小,为了疏通客流,旅客需要凭票入内,且是发车前两个小时以内的票。
而且也没有什么KFC之类的店容他稍坐一坐。
袁阆沉出几声笑:“得,赶紧上车,一共没让你等十分钟。”
只是天太冷了,高名博穿得又少,冻的唇都紫了。
高名博骂骂咧咧,也不管这是不是豪车,直接把沾满污泥的箱子扔进后排。
车内暖气打得足,坐进副驾后,高名博迅速把门带上,冻麻的四肢在暖意熏蒸中渐渐复苏。
“服了!老子真服了!”高名博大着嗓门,“这小破地亏你能找得到它!”
袁阆启动车子,闲闲道:“别看它老破小,珠省最好的高中在这儿,我对象也在这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儿。”
高名博无言以对:“兄弟饿了。”
“去商场,”袁阆懒懒的,“给我对象买点东西。”
“......”
他说的是他饿了。
大概是感知到他的腹诽,袁阆瞥他一眼,笑:“得亏我对象把我赶了出来,不然你只能喝西北风了。”
“......”高名博咬牙,“你能把‘对象’俩字儿先咽回去不?”
三句话两句都得带上。
袁阆格外欠的语调:“想她了。”
“......”
后悔来了。
就应该被冻死在出站口。
-
江家的团圆饭吃的很早,天太冷,长辈们扛不住,吃完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看春晚。
江岁岁用保温盒装了些单独放起来的吃食,思考片刻,又把意图“大吉大利”的发糕带了一份。
装完这些,江岁岁还未来得及走,江林郁端着水杯过来:“岁岁,去见朋友?”
“......”江岁岁动作顿了顿,略微心虚,“哥。”
江林郁有双洞穿一切的眼睛,淡淡问:“早上,我好像看见你从小河边经过?”
“......”
“是袁阆?”江林郁一一点出,“在一起了?”
江岁岁抿抿唇角,点头。
江林郁:“喜欢他?”
江岁岁继续点头。
江林郁另只手摩挲保温杯杯壁:“什么时候喜欢的?”
“......”江岁岁掀起眼睫,望向他沉静的双眸,“很早了。”
江林郁轻点下巴,并不感觉到意外。
像是喜欢袁阆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哥,”江岁岁小声问,“你会反对吗?”
江林郁弯出一点笑意:“不会,你的性子我很了解。”
江岁岁小心谨慎惯了,她善于内守和隐忍,不习惯把自己的感情表露于人前。
她会衡量风险,若对方没有给够她安全感,亦或者,没有足够的内驱力促使她自愿踏出安全区,她会一直龟缩在壳内。
江林郁比江岁岁大了几岁,他知道江岁岁因身世,打小生长在流言蜚语中,从不敢有任性与冲动。
“挺好的,”江林郁笑的温柔,“除了你坚持告你亲爸那事,哥从来没见过你努力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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