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集思亭,六点三十分,身披玄色大衣的中年女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意见箱,里面躺着十几封匿名信。
“看来学生们很积极啊。”
“都是为了学校好。”
“那也是校长肯给这个机会。”主任话里话外奉承全应城能耐见识首屈一指的沈校长。
沈善道祖籍在西京,“善道”一名,是德高望重的沈老先生所起,意为做善事,行正道,不为五斗米折腰。
老先生十年前故去,临终吩咐二子分家,化整为零,原来的一脉分作两支,如今人们提到的西京沈家,指的便是‘五柳沈家’和‘方孔沈家’。
‘五柳沈家’承先生之志,‘方孔沈家’随波逐流,沈善道出自‘五柳沈家’,是沈大老爷引以为傲的长女,也是主张男女同校的第一人。
此前大学有男校、女校,世人默认女子不可与男子共处一堂。
沈善道不这么想,遂舍了西京荣华日子,来应城办学,从她开始,女子地位提高,陆陆续续有了一座又一座男女同校的大学。
在集思亭安置一口意见箱,也是她的主张。
意见箱放在这儿,无形之中在学生、师长之间搭建一座畅通无阻的桥梁,得益于一封封的意见信,燕大不断往沈校长预想的方向前行。
十几封信,那个超大的信封引起她的注意。
她皱了皱眉,直觉有事发生。
.
晚饭,霍家饭桌上的气氛一如以往,又有些微妙不同。
白微照常挨着‘阿弟’坐下,霍青荇在她碗里夹了两只虾:“阿姐,别光吃菜。”
不明内情的大太太也在劝:“惊蛰说的是,微微,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白微笑了笑,顺手给大太太夹菜,得了宋薄秋一声“好贴心”。
一家子同桌进食,老夫人看着嫡孙能多吃半碗米,她年纪大了,只要霍云舟、霍青荇父子俩好,她管谁好不好,心大得很。
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敏感察觉白微态度有异,猜测“姐弟”二人是不是吵架了,平时好得和一个人似的,这回霍青荇上赶着讨好人家,热脸贴了冷屁股。
白微这人平素就不热络,冷淡也正常,但放在霍青荇这里,太不正常了。
是她们想多了么?
问也不敢问,三个女人心里敲小鼓,巴不得两人吵起来,闹起来,给家里添点乐子。
她们仨都看出来了,宋薄秋不可能看不出来。
女人的心思细如毫发,白微什么样,自己女儿什么样,她门清。
不过看自家宝贝眼底不散的心虚,估摸是她理亏。
白微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什么错能惹得她动了火气,变得不爱理人?
大太太若有所思。
霍青荇余光瞅着阿姐碗里的两只虾,深感这香喷喷的虾太可怜了,都被做熟了,撒上了调料,摆在碟子里,躺在白花花的米堆,白微看也不看。
白微不看虾,不吃虾,她一个劲儿不安。
白微看了虾,也吃了虾,她笃定自己比那两只虾要可怜,心生嫉妒。
理理我啊。
她端着端方少爷的作派,食不知味,饭桌下的那条腿不老实地碰碰白微小腿,像极路上两只相遇的蚂蚁小心翼翼贴贴对方触角。
霍少爷表面八风不动,心眼里是大写的慌。
霍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很大部分是霍云舟喜欢一家喜庆和睦的日常。
他有一搭没一搭陪老夫人说着话,宋薄秋不时接过话茬继续说下去,家里的几位少爷没女子细心,不在意白微心情好或心情赖——二少爷霍青润心不在焉想着歌舞厅新来的舞女;三少爷霍青哲细嚼慢咽,脑子里装着后日的球赛;四少爷就惨了,苦兮兮回忆白日学来的知识点,企图融会贯通……
霍灵绯头皮都紧了——怎的了,太阳终于从西边出来了?不是霍青荇先厌了白微,竟然是白微给人甩脸子?
说甩脸子其实不准确。
酝酿好半晌,她得了个词儿——使小性。
嘿!
有意思。
霍青荇做甚天怒人怨的事了?
“阿姐,再尝尝这个。”
霍少爷并不气馁。
白微垂着眸,捡着那粒鸡丁喂进嘴里。
麻辣味的,恰好应了此刻的心情。
霍青荇不经意瞧见她眼睛一闪而逝的水光,一霎,心慌意乱。
这是……把人气哭了?
白微冷冷清清的脾性,外面看着恍若一座冰山,真正了解她的,会发现她有一副格外柔软的心肠,爱哭,不过骨子里的克制、优于常人的涵养,使得她行事常比别人多两分分寸感。
这回能把人气哭,霍青荇低头认真反思,陷入纠结。
或许她该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就要清清楚楚将揽月社的肮脏摆在她面前,污了她的耳,伤了她的心,她是燕大助教,立志传道授业的人,对学生常存宽容呵护之心。
要知道被她宽容、得她呵护的学生私底下存了这般邪念……
恐怕会比现在更难以接受。
不行。
不能告诉她。
这世间的风风雨雨、魑魅魍魉没必要一一侵入她的心。
她自会挡在她身前,张开双臂,为她抵御一切可能袭来的风雨。
会的。
一定会的。
她会惩治恶人。
就像西方童话故事里公主有骑士保护,不同的是,霍青荇之于白微,是公主保护公主。
“饭菜要凉了。”
她骤然抬头,白微捏着长筷,唇瓣红润,一张一合。
她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是天外仙音,妙不可言。
肯吃她投喂的菜不见得是原谅她,肯理她,反过来为她夹菜,大概的的确确是原谅的信号了。
她感叹白微心软,苦肉计到底奏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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