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几人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正是一天中阳光最温暖的时候,两人走在路上,肩膀不时撞在一起,身旁是脚步匆匆的路人,她们背着手,慢悠悠地,不着急赶往任何目的地,细细品味人间的烟火气。
“祁牧野。”许朝歌晃悠着手中那一串柿饼,“要吃柿饼吗?”
祁牧野只扫了一眼,扭头道:“不吃,那是子渡给你的心意,我怎么能吃?”
许朝歌掂着她腰间的钱袋子,笑道:“祁牧野,刚给你发的薪水,怎么这话听起来却是酸酸的?”
“什么酸酸的,我本就不喜欢吃柿饼。”
“可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祁牧野摆摆手:“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甜的,这柿饼啊,太腻了。”
“祁牧野。”许朝歌弯着腰试探,“你是在吃醋吗?”
“吃醋?!”祁牧野猛地破音。她插着腰,觉得好气又好笑,“我最好的朋友对我表妹好,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我开心还来不及。”她咬着唇不断呼气,来回重复,“我开心死了。”
许朝歌站在她面前,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叉腰,咬着牙齿皱着眉:“你看看这个样子像是开心吗?”
“祁牧野,你真笨。”她搂上祁牧野的臂弯,轻声叹道。
“干什么?现在还是白天呢,若是让别个看到了该怎么办?”
许朝歌学着她的说辞,理直气壮:“干什么,表妹还不能牵表哥的手了?”
许朝歌搂得紧,祁牧野挣脱不开,只得摇头无奈叹息:“摊上你这么一个学人精了。”
虽说家中只有她们二人,但毕竟是祁牧野在尹江的第一个年,许朝歌很重视,拉着祁牧野在最后关头到处采买,直到两人身上都挂不下了才舍得回家。
古往今来,放假了总是令人开心的,两人买了一篮子菜,拎着一坛子酒,在小院里摆上桌子,其余东西通通放在一边,在堂厅的供桌上摆上餐食,二人齐齐下跪,向逝者的牌位上香。
“许叔,江姨,我定不负所托。”她看向一旁的许朝歌,默默念道,“我一定会让朝歌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向许朝歌这般如莲花一样的女子,不能像她所熟知的历史一样,被人言所玷污。
二人在餐桌前架起炉子,将买来的米酒倒进去,吃着菜,赏着月色,不时舀几杯温酒。铭朝的酒不似现代,度数很低,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只是后劲十足,吃到后半程,酒气直冲大脑,脸颊热热的,整个人已经上头,情绪不受大脑控制,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祁牧野经常应酬,这点小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眼皮不断打架,只想立马躺到床上去。许朝歌就不一样了,江姨在时就一直管着她,从不让她喝酒,哪怕祁牧野离开后,也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酌一口,从未像今日这般豪饮,身体从未承受这般程度的酒精,在祁牧野还只是脸红的时候,许朝歌就开始拉着祁牧野又唱又跳,好不闹腾。
酒喝得够多了,也闹腾累了,她便靠在祁牧野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全然不像大家眼中那个沉稳端庄的许姑娘。
杯盘狼藉,祁牧野喝累了,也不想收拾,抱着许朝歌就往屋里走去。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夜,让月亮与她们一起沉沦吧。
她许久没有进许朝歌的房间,与上次被赶出来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些碎布和针线包。她没太在意,不愿意去窥探许朝歌的**,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倒在床上。
许朝歌醉得沉,哼哼两声,换个方向继续睡去。祁牧野慈祥地看着她的睡颜,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沉浸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去。
“祁牧野,你能不能勇敢一点?”许朝歌在梦中呓语。
祁牧野的手还拉着门环,她站在原地反复咀嚼这句话,盯着许朝歌沉思许久,才释怀着关上房门。
小丫头,能陪伴在你身边,已经是我最勇敢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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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难得一同睡了个懒觉。许朝歌蒙着头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睁开眼睛。她从未醉过酒,今日是第一次知道,醉酒后是这样难受。她对昨晚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有没有在祁牧野面前发酒疯,说糊涂话,祁牧野是如何抱她回房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心下松了口气,衣衫完整。不过转念之间,她又暗暗唾骂自己,她怎么能这样想祁牧野?祁牧野怎么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呸呸呸!果然话本子也不能多看,看多了就容易想多。
她羞着脸起床,脑海中不断脑补祁牧野抱她的模样。她该是勾着祁牧野的脖子,枕着祁牧野的肩膀,鼻尖萦绕着那人的香味,偶尔会与她脖子间的肌肤相碰,她能想象出祁牧野那隐忍克制的吞咽声,如那夜月下一般。或许,祁牧野会像她平日那般,屏着呼吸抱她回房,在床上两人或许会有短暂的对视,她喝醉了,一定是祁牧野先挪开视线,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起身,为她脱去鞋袜,坐在床边端详许久才舍得离去。
有可能,祁牧野也会像她那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描摹她的眉眼。
啊——她在干什么啊!许朝歌又倒回床上,蒙着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不断发出羞愤的声音。从今往后不能再看本子了,瞧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许朝歌在被子里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抛开那些不入流的想法,换了身衣服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她本不在意那些东西,正如叶珉仪说的那般,她一心扑在面馆的生意上,才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在意这些虚空的东西。但现在祁牧野回来了,她想,她可以做回一个寻常的女子了。
祁牧野与许朝歌一同出的门。两人的房间就是两隔壁,刚关上房门,视线在空中交汇,擦出细小的火花,她们默契地移开,各怀心思地低下头。
祁牧野穿上了那套靛青色的长袍,束着发冠,腰带恰到好处地修饰出她身材的比例,鹤骨松姿,站在原处,盯着许朝歌挪不开眼。
许朝歌今日换了一身十样锦色的衣袍,宽袖窄腰,双手端于胸前,长发松松挽起,别上一支翡翠簪子,垂下眼眸,嘴角含笑,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祁牧野清清嗓子,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自然些:“早。”
“早。”许朝歌不敢抬头看那人。
祁牧野往前挪了一步,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强行停下:“你昨晚睡得好吗?”
许朝歌的嗓音似带着媚人心神的水雾,她也上前一步,缓缓道:“睡得挺好的,你呢?”
她抬起头,直直坠入那人失神的眼眸。许朝歌嘴角微勾,毫不掩饰自己浓烈的爱意。
祁牧野被许朝歌眼中的情绪震到,她下意识地转头,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慌乱无措,挠着僵硬的脖子:“我也挺好的,昨夜你第一次喝酒,现在应该正难受着吧?我,我去给你倒碗糖水。”
她走得急促,乱了分寸,左脚绊着右脚,险些摔到地上去。
“祁牧野。”许朝歌快走几步,拉住她,“慢些。”
许朝歌今日扑了香粉,整个人氤氲着橙花的芬芳,那是祁牧野最喜欢的气味。她抬起眼眸,轻握祁牧野的手掌,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走路都不会啦?”
祁牧野如触电一般想抽回手,却被许朝歌牢牢抓住。她屏着呼吸,生怕多吸一些自己就要溺死在这黏腻的氛围中。怪,实在是太怪了,铭朝的酒怎的后劲这么大?昨夜喝的酒,竟醉到次日清晨。
“我我,我。”祁牧野支支吾吾,“昨夜喝了酒,现在还有些醉。”她干脆实话实说,以后断然不能再碰这里的酒了,着实可怕。
“昨日我也醉了,我可没像你这样夸张。”
“我身子弱,酒精消化到现在。”祁牧野挣扎着抽出手,“你肚子饿了吧?我去煮些粥,你等一会儿。”
她快步背对着许朝歌,伸出手指搭在腕间。怪了怪了,心跳怎会那样快?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许朝歌的一颦一笑,脉动眼见的愈加急促,她闭上眼睛,企图默背佛经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些。
祁牧野,你不可以这样。
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许朝歌站在原地望着祁牧野落荒而逃,她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明明正是寒冬,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足以窥见春天的暖意。她在心中暗叹,怎么能有人连这样慌乱的脚步都走得,这样可爱?
“祁牧野!”她叫住那人。
“怎么了?”祁牧野转过身来。
许朝歌瞥见那人搭在腕间的手指,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干脆不再掩饰,对那人莞尔道:“没事,就是想叫你名字。”
待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许朝歌走到爹娘的牌位前,缓缓跪下,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拨云见日的轻松。
“爹爹,阿娘,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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