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聪明,半路问了一下,不然还要从另一头返回去,这不得累死?”许叔指着河头冒着炊烟的小屋,对祁牧野说道,那便是他们家。
屋子不算小,有个小院子,一侧是厨房,河边便可洗衣,晾晒在院子里。河中还有几只鸭子,估计是许家养的。没有任何华丽的配置,但一靠近,便给人家的感觉。
这般情景,在二十一世纪,怕是难以再找出第二个了。
“朝歌她娘,快出来看看谁来了!”许叔牵着许朝歌,刚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道。
屋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挽着袖子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湖绿色衣裳,头发挽了一个髻,一面盯着祁牧野,一面缓缓走向许叔,轻声问道:“谁啊?”
许叔爽朗地笑道:“这是我们在中原的大侄女!百年前他们一家北迁便再无联系了,没想到让这小娃娃找到我们了。”
女人盯着祁牧野观察一番,一拍手掌,笑着:“哎呀,原来是大侄女啊!我们许家可好久没来亲戚了。”
她拉过许朝歌,捏捏许朝歌的脸蛋:“我们朝歌啊,可算是有个姐妹了!”
许朝歌:“阿娘,姐姐说要教我识字呢?”
女人一怔,转而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笑道:“大侄女还会认字呢!”
许叔嗐了一声,埋汰:“中原的女子岂是我们这穷乡僻壤能比的?看看我们这大侄女,又高挑又标致,一看就是文化人。”
祁牧野:“许叔说笑了。中原与南方,各有特点,不然我也不会老往这跑。”她想起什么,看向女人,“进门这么久,还未问婶婶贵姓,侄女失礼了。”
女人赶忙拉住祁牧野的双手:“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么多作甚?我啊,姓江,便是大江大河的那个江。”
祁牧野微微俯身:“原来是江姨。”
“咱们别老在这院子里站着了,肚子饿了吧?咱们进屋吃饭。”江姨双手在腰间擦拭着,有些局促,“哎,我也不知道家里会来客人,没什么准备,都是些粗茶淡饭,怕是要让大侄女笑话了。”
祁牧野:“不会不会,是我突然造访,是我的唐突,该是我向江姨赔罪才是。”
“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些作甚?”许叔拍拍祁牧野的肩膀,“大侄女,明天我就去乡里宰斤猪肉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不敢让许叔如此破费。祁某出游多年,上顿不接下顿也是常有的事情,能有一口热饭已经甚是满足了。”
“这世间,家常便饭才是宝贵之物。”
许叔指着祁牧野对江姨说道:“瞧瞧,这就是文化人,话说得就是舒服。”
他蹲下|身抱起许朝歌,仰着头笑道:“我们朝歌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女子,是不是?”
许朝歌咯咯笑着,看着祁牧野,一脸自信:“朝歌以后要做大学问,干大事!“
一家都被这丫头的志向逗笑,一屋子溢满了欢声笑语。祁牧野走上前去,勾勾许朝歌的手指:“姐姐会把自己所学都教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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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生前苦练过书法,研究历史的时候也钻研过古汉语,不然,若是教了她错误的写法,小姑娘被人嘲笑不说,自己这博学的人设也要塌了。
祁牧野握着许朝歌的右手,拿着木棒,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这是——許。是許朝歌的許,也是朝歌爹爹的那个許。”
许朝歌懵懵懂懂:“許?姐姐,許是什么意思?”
祁牧野抬起头思索片刻:“许,就是认可,称赞的意思。就像朝歌你会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我就会夸赞你,赞许你。许是一个好姓氏。”
许朝歌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朝歌这两个字了。朝歌曾是商朝的一个大城市,是一个极其繁华、漂亮的地方。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是我们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你爹爹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定是希望你的将来如同朝歌那般,繁花似锦。”
“朝——歌——”许朝歌指着地上的两个字,一字一顿地读着。
“姐姐,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呢?”
“我啊?”祁牧野握着许朝歌的小手,在许朝歌三个字下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祁是我的姓,意义不多。牧野是我的名字,跟朝歌一样,也曾是一个地名。”
“祁牧野。”许朝歌跟着读了一声,“那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距离远吗?”
祁牧野笑道:“不远,按照我们现在的方法来计量的话,大概七十里。”
许朝歌瞪大眼睛。她从未上过学,只是在学堂外偷听过几回,对数字的大小毫无概念,只是在潜意识里觉得,十八和七十都是发两个音,比起两只手数得过来的十,肯定要大上许多。
“那几天可以到?”
祁牧野捏捏许朝歌的鼻子,宠溺笑道:“在距离上,走得快些,大概一天就可以到。”
许朝歌笑了:“一天是说太阳一升一落吗?”
“是啊,从太阳升起,到它落下,再到它升起,便是一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待数完这十二个时辰,一天就过去了。”
许朝歌伸出自己的双手,不管怎么数,都数不到十二,急得皱着一张脸。不是说不远吗?怎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祁牧野见状,笑着伸出两只手指:“你看,加上我的两个手指,便是十二了。”
许朝歌扬起笑脸,兴奋地将自己的双手与祁牧野比在一起:“原来要加上姐姐,我才能到姐姐的名字里去。”
她捡起一旁的木棒,极其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祁——牧——野——”
“許——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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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要教许朝歌读书识理,那便要做充足的准备才是。教她识字,字典必不可少。许朝歌将来会去尹江做买卖,那一定是要教她算数,总不能让她将来吃亏。教她识理的话,以她现在这个年纪,什么大道理都显得晦涩难懂,还是三字经比较适合她。
但是,自己初来乍到,该用什么来买呢?
“许叔。”她看向正要出门的许叔,“这附近可有人买字画?”
许叔左右思索一阵,摇摇头:“嗐,这附近都是咱们这些乡野村夫,谁还有这闲钱买这东西?就算是买来,咱们也不认识啊,总不能买回家供起来不是?”
祁牧野点点头。此话不假,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躬耕于乡野的农民也不会花这些冤枉钱买书籍字画之类的东西。物质世界都不能保证,哪有什么闲功夫去管精神世界呢?
她望着远处,在脑中思索着赚钱的法子。刚毕业那会儿,她也像现在这般,每天都想着暴富,只是那会想的法子,根本不适用于一千多年前的铭朝。
她的思绪飘散,视线却定格在门口那条小河上。“许叔,这河里有鱼吗?”
许叔憨憨一笑:“河里哪能没鱼呢?要是没鱼,我也不会把鸭子放养在那。”
“可有人在那钓过鱼?”
“钓鱼?钓鱼这事多费劲,我们都没那功夫。”
祁牧野谢过许叔,看着一旁捡着树枝写写画画的许朝歌,淡定一笑。行了,这下,赚钱的法子有了。
在现实的那个世界,祁牧野便是一个初级的钓鱼佬,每结束一个项目,得空了她便会去老地方钓鱼。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佬,但每回还是有些收获的。
只是那地方很多人钓鱼,大鱼都被钓怕了,长了记性,上钩的都是那些未经世事的小鱼。眼下这条河没人钓过,加上水面那几只鸭子这般体肥,想必水底藏着不少鱼儿。
祁牧野伸出手指,刮刮许朝歌的脸蛋:“朝歌想不想写字?”
许朝歌回过头看向祁牧野:“写字?”
她挥挥手中的树枝,“朝歌现在就在写字啊!”
“我说的写字,是备好纸笔,在书桌上正儿八经地写字。将来你写书信,记录事情,都会在纸上书写。都说字如其人,咱们现在好好写字,以后你写信的人收到你的书信,会对你有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许朝歌眼睛一亮:“是像学堂里的学生那般写字吗?”
祁牧野点点头。
“朝歌要写字!”
祁牧野摸着许朝歌的脑袋:“姐姐想法子赚钱给你买纸笔,这样朝歌就能像别人一样,写一手漂亮的字了。”
许朝歌幻想着自己写字的模样,止不住地笑。
“姐姐,什么叫第一印象?”
“就是,人家还没有见到你,或者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要给大家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因为······”祁牧野抱起许朝歌,回想起世人对许朝歌的评价,“如果有个良好的第一印象的话,大家就会喜欢你,会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对于你做的事情,就不会带有偏见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但如果你给大家的第一印象不好的话,即便你做了再多好事,大家也都会觉得你不好。”
“为什么我做了好事大家还觉得我不好?那不是大家错了吗?”
祁牧野被怼得一时无言以对。
“爹爹跟我说,人非圣贤,不可能让每个人喜欢,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了。所以前阵子陈诉要玩我的竹风车的时候,我不给他玩。”
“那是爹爹给我做的,他想玩的话,可以让自己爹爹给自己做一个。”
“陈诉老是搞破坏,我借他的东西,他老是会弄坏。那个竹风车,爹爹做的时候还割破了手,我舍不得将它借给别人。”
“我知道我不借给他,他会不高兴,会讨厌我,但我不想因为要讨他的喜欢,就白费爹爹的辛苦。”
祁牧野没想到,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竟被一千多年前的女娃娃说得语塞。她理着许朝歌的衣服,语气无限温柔:“没想到你还懂那么多。”
许朝歌不服气地撅嘴回怼:“我只是没能去学堂,又不是傻。爹爹和阿娘虽然不识字,但他们每天都会教我很多东西。”
“姐姐。”她抬头看着祁牧野,“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赚钱?朝歌和你一起赚钱。”
祁牧野幻想着几年后做买卖的许朝歌,笑道:“这么小就想着赚钱啦?”
“要是我能赚钱,爹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那么懂事。”
“那姐姐觉得,朝歌是个好孩子吗?”
“你刚刚不是才说,你不在乎那些吗?”
许朝歌环手抱住祁牧野,在她怀里蹭着脑袋:“姐姐和陈诉不一样,我喜欢姐姐。”
没想到自己来黄泉一趟,还能得到许朝歌的青睐。祁牧野看着怀中那个撒娇的女孩,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史书中的许朝歌联系起来。
“当然啦,在姐姐心里,朝歌是全天下最乖的好孩子!”
受到表扬,难免会得意。许朝歌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不过片刻,又觉得这般太过张扬,费了好大劲才将嘴角压下去,转移话题:“姐姐,你还没跟朝歌说怎么赚钱呢!”
“朝歌可见过钓鱼?改天姐姐做个鱼竿,我就在院子前钓鱼,你呢,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学我教你的。等钓上鱼,我们就一起去乡里卖了换钱,我给你买纸笔,你给你爹娘买,可好?”
许朝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祁牧野,认真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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