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恐怕从渔猎时代以前,便从日夜的更替之间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可这样恒久的白昼,让人错觉好像时间暂停了似的。
众人渐渐地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不论“进化号”是因为人员失误还是雷达失灵,事故都已经发生了,可检修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破冰功能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呢?这样还要等多久?还能追上那个小型的人鱼群吗?
突然之间,一个船员惊奇地大叫道:“你们看!那片冰盖上怎么有一群人?他们是极地地区的原住民吗?”
陈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从窗外探头出去,却正看见甲板上莱妮抬头,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又是一年毕业季,张盛难得歇几天假,赶回汉东东胶。
他好哥们儿陈竟也放暑假,正好大家都回东胶来凑一凑堆儿。说起这两年,可真是邪了门儿了,虽然天大的事儿也都过去了,可张盛如今还是时不时地回过来咂摸咂摸。
两年前,他那好哥们儿打极地旅行回来,开学都迟了快一个月,抢课还是他代替登号帮忙抢的,可去了这么长时间,总该干了不少事,他那好哥们儿却回来闭口不谈了。
更邪门儿的,他茶余饭后去找他爸妈打听,他爸妈居然也闭口不提。找他爸问,他爸还肯应付应付他,找他妈问,就差一脚蹬飞他了,给他一通骂,骂他每天不务正业,问这问那,比村里的老太还八卦。
这事儿直到两年之后,某日他爸喝多了酒,张盛才算探出一点口风来。
原来当年那趟“极地旅行”出事儿了。按道理来说,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水平,科考船在极地地区发生意外,实在是概率再低不过了,就算碰上什么意外,总也可以用卫星求救,等待救援,可听他爸的意思,居然根本没有救援的这个过程,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求救,还是没来得及救援。
这桩意外在网上也搜不到,不过这倒不算太稀奇,张盛虽然没去,但当初也知道,这次科考本来也不是什么公开项目。
又过了阵,张盛跟着他爸参加酒局,才又零零碎碎地听了些信儿,但两年前到底是怎么了,当然是无从查究了,只不过是能听见几条熟人的消息。
华院士的那小儿子——名字叫什么,张盛记性不好,已经忘记了,只模糊记得中国话说得不太好,但人很活泼开朗,可惜竟然死了。
小儿子死了,华院士便也从那什么什么研究所走人了,不知道是退休还是辞职。这些消息他爸不肯多说,那些他爸酒桌上的朋友,张盛更他妈无从打听了。
不过他还记得两年前华院士接风宴的待遇,出事故后,他爸那几个点头朋友先是叹息,说华公子年纪轻轻、英年早逝,后来中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从此便绝口不提了,好像先前种种,都是极大的一桩错误。
酒局上的世故,张盛差不多能猜出一些,可北冰洋上的事故,他可就猜不出来了。
反正不会是像泰坦尼克号那样翻船,活下来的人应该不少,至少除了他那福大命大的好哥们儿,听他哥们儿听过的,还有不少个,比如那个什么,忘了叫什么了,陪华公子一起来的那个。另有一些,张盛也不认识,打听出来也无益了。
但以上,只是张盛认为邪门儿的第一件事。
另一件事,甚至比这件事还要邪门儿——倒也并非说第一件事不邪门儿,活生生死了好些人了,应该是令人震悚的,可张盛第一次听说时,心里是很不安的,可不知为什么,日子久了,竟便慢慢淡忘了,再想起来,只好像从新闻看见的一桩车祸似的。
因此才让他好哥们儿两年后竟然他妈带回来一个男的这件事,显得格外让他震惊。
不但是男的,而且大高个,长得嘛,是蛮俊的,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好哥们和那男的手上他妈的戴了同一对对戒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男的,在张盛看来,也觉得十分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思来想去,最后张盛自我解释为应该是这男的颇有几分姿色,而且不知道是外国人还是少数民族,可能和他偶然在电影里看过的哪个男明星有点像。
不过,兄弟就不能戴对戒了吗?
匆匆聚完,等开车回去路上,张盛才鼓起勇气,给好哥们儿微信发了句:你在学校认识的兄弟?
他好哥们儿回:不是兄弟,老子婆姨。
张盛的天塌了。
不过还好,三秒之内,他好哥们儿撤回了。但过了会,又发来一条:不是兄弟,可能是妻子吧。
还好,险些闯红灯的张盛,看不到微信的另一头,他好哥们儿的“妻子”正开着车,他好哥们儿则在副驾驶回消息。片刻,好哥们儿的“妻子”便道:“给刚才那个人发消息?”
但其实呢,他那好哥们儿陈某早在三分钟前,便把重新编辑好的消息给张盛回了过去,现在不过是借着歪斜身子,斜觑“妻子”的侧脸。
他想起在“进化号”的那日。
看完录像带,他被“妻子”抓个正着,但妻子只是独自又去把箱子收好,然后与他再把录像带看了一遍。陈兄凝睇着那张耸刻的脸,恍恍惚惚间想起许多次夜色朦胧中,所看见的一片片美丽的剪影。
彼时彼刻,陈兄心中哀叹一声:“他妈的,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妻子”也确乎是龙凤之表、十分英俊,可如果看见一头比体长达两米、体重五百余斤的东北虎还要更可怖的凶兽,任他长得天仙似的,也令人敬谢不敏了。
录像带没有看完,“妻子”便转头过来,先是端详他神容片刻,仿佛是要分辨他究竟是陈老兄、陈二兄还是陈小兄似的,接着微笑中微微露齿,不过口吻还算温柔可亲:“放轻松,不用怕。陈竟,我是不是没有骗你?”
陈兄立道:“当然没骗我!你说话最算数了!”
可“妻子”却道:“那你有骗我吗?如果你没有骗我,那是很好了。但如果你骗我,收尸一次,收尸两次,今天也不妨收尸三次。”
可话虽如此,“妻子”却是一次下不了手,两次下不了手,三次也下不了手。不但下不了手,如果陈兄变成白痴,把他们之间的情谊都忘得干干净净,“妻子”绕来绕去,却也不愿与陈兄直言,或是逼不得已的亲近,看似捉弄,其实又何不是高傲之极。
陈竟收了手机,也不再偷看克拉肯,或说费德勒,更或说陈思服了。他看向路旁葱色的梧桐木,树隙之间,露出一片湛蓝,那是东胶的海,黝黑的老人在晒太阳,晴空下有雪白的船帆。
陈竟倏尔恍惚道:“一晃百年。一百年前,东胶哪是这个模样?”
等候红灯的间隙,路旁人行道走过戴着荧光帽,举着小红旗的孩子,大约是假期学校组织活动出来的小学生。由老师引导,他们先是唱儿歌,又是拿着复印纸出来读诗: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余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卧槽终于写完了!准备不周,一开始就两个想法,一个是人鱼,一个是百年变化,但没想到太复杂,相关题材也实在太棘手,看的人也不多,但总之是写完了,写完就好。
文尾引用,但注明作者会被屏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百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