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爆炸声在整个村庄响起,冲天火光将山林印地通红,山风一吹火焰迅速燃烧起来,周围遍地都是残肢碎尸,到处都是猩红而又扭曲的面容,狰狞恐怖的奸笑穿插在凄厉无助的哀嚎中,交织成一首宛如人间炼狱的歌曲。
单薄瘦削的身体跪坐在地上,浑身都被鲜血染尽,背后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血色轮廓,一股萧杀苍茫之意弥漫,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温柔地擦去他脸上流淌的鲜血,轻柔像是在云端的声音在他耳边由远及近地响起,语意呢喃,带着梦幻般的缱绻情意。
“杀了他,沈玥。”
“去杀了他。”
周围嘈杂混乱的讥笑声密密麻麻地跟随:
“嘻嘻嘻嘻,杀了他。”
“杀了他,沈玥。”
“杀了他!”
面前的人站起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我的身边。”
他抬头看着,良久缓缓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放到面前的掌心:
“是,父亲。”
......
沈玥睁开酸涩的眼睛,意识回觉身体后半天痛感才从迟钝的神经中扎入大脑,他全身都很痛,感觉像是被万箭穿身一样,他痛苦地呼出几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随着他的动作传来锁链滑动的声音,他跪在地上,双手拉高在头顶被锁链束缚着,铁链吊在天花板上,不知道已经被吊了多久。
被木刺贯穿的右臂以及断掉的肋骨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如潮水般的疼痛,脖子上似乎戴着抑制项圈,抑制器插在腺体中带来灼热的疼痛,他身上仍穿着原来的衣服,鲜血和泥水混杂在一起,长发黏糊潮湿地贴在背后,像是一只落入泥沼的天鹅。
沈玥无力地喘息着,他其实一直在发烧,脸颊发烫,但是却感到很冷,寒意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骨髓,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呼出的每一次气都很沉重。
他缓了一会勉强凝聚出点力气就用手指去摸索锁住他手腕的铁环,想要把自己解下来,他的右臂被这样继续吊着很快就会废的。
他艰难地解了好久都没解开,闭上眼睛正喘息却突然听到一声淡淡的冷笑。
黑暗中骤然听到这一声把沈玥惊得全身都炸起了毛,他往前一看才发现不远处坐了一个人,大概是早就坐在那里了从昏迷到苏醒就一直默默看着他。
沈玥看着那个黑暗里的轮廓,眼中闪过潋滟波动,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那人抬了下手,房间的灯打开了,骤然打开的灯光让沈玥眼睛发痛,眼眶里盈出泪雾,本能地闭上眼睛。
亮灯的一刻他也知道了自己身处哪里——N**S总部南部基地的禁闭室。
“看来你在外面玩得很忘乎所以,连这里的设备都不认得了......不过也对,毕竟过去了七年,审讯科设备换了一代又一代,你不认得也很正常。”
“你说对吗,沈科长?”
那人坐在椅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上,一只手拄着下颌,手腕上戴着黑色腕表,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把匕首,正是沈玥杀雇佣兵用的那把。
他很是淡然悠闲,甚至隐约带着笑意,这样的坐姿看着随意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统治感。他身后还站着两个alpha,穿着黑色军装,站姿笔直,脸上均面无表情。
沈玥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在他掌心凌空旋转的短匕便低下了头,紧紧蜷缩起手指。
“不想和我说话?”
那人歪着脑袋看他,良久后笑了一声,他将右腿放下,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身量极高,迈了两步就站到沈玥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了浓厚深沉的阴影,将沈玥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由他所铸造的阴影中,跪着的沈玥只能到他的大腿处,这么近的距离沈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信息素,带着雄性浑厚的荷尔蒙萦绕在鼻尖,让沈玥忍不住颤抖起来。
“怕我?”那人看他抖得厉害说。
“既然这么怕,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背叛我的?”
他一把抓住沈玥的头发将人提起来,沈玥的脚腕和膝盖都被扣在地上的铁环锁着,这样一抓头皮被扯得生疼,苍白的脸一下扬起,那熟悉而又阔别七年变得更为成熟英俊的面貌出现在眼前,沈玥看着那俊美而隐含怒意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开口:
“君烛,别。”
任君烛嗤笑了一声,看他紧皱着眉头说:“疼?我倒是忘了沈科长的身体,疼痛翻倍的敏感体质怎么,你在姘/夫床上也是这样喊疼的?”
“你哭了没,他的技术和我比怎么样......看你表现好像是他比较厉害,要不你把他叫过来我两比比,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你胆大到给我戴帽子。”
任君烛脸上带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并没有散发出信息素刻意压制,仅仅只是靠动作就逼迫的人完全喘不过气。
“更可笑的是,腺体血液测试显示你是个alpha,你伪装成omega接近我......看老子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一定很得意吧。”任君烛笑意更深。
黑沉的眼瞳紧紧盯着沈玥痛苦的脸:
“还有,你叫那个姘夫什么,父亲?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在我床上装纯,却在他床上发/骚浪/叫,怎么你喜欢这种禁忌关系,那生下的小孩应该叫你什么,是妈还是哥,就算是血脉觉醒,古代乱——”
“别说了...”沈玥不住地摇着头,悲痛地呓语着:
“别说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
任君烛眯起眼眸看了他一会,松开了手。
沈玥坠落下去,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垂着头,脸色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任君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被吊着上半身摇摇晃晃,弯着腰不住咳嗽,肮脏潮湿的衣服勾勒出极为消瘦的身躯,背部的蝴蝶骨骨节突出分明,正剧烈地起伏着。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细针落地声音清晰可闻,那两个alpha手背在身后站姿未变,一句话都未说,禁闭室里只有沈玥隐忍的喘息声。
良久,沈玥开口:“他...是我养父,我和他没有——”
“有区别吗沈玥?”任君烛黑色眼瞳锋利如刀:“你背叛总部背叛我是事实,他是正房,我才是你姘夫。”
沈玥抿紧唇,脸色惨白一片,他明白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只会触怒任君烛,永远也不会让他满意。禁闭室再次沉默下来,沈玥哽咽了一下鼓起勇气在冰冷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那个孩子......”
“......他没事吧?”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撩起眼皮淡淡地睨着他,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落不在他的眼中,不会激起他的任何兴趣,而落在他眼中的人就更危险,他与人讲话会像野兽看待猎物一样紧锁着对方的眼瞳,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沈玥从来无法与他对视太久,那目光太具侵略性了,穿过皮肉、骨髓直接洞穿灵魂。
现在的目光更加可怕,沈玥怕得哆嗦,但还是想知道自己那个孩子的事,强撑着抬眸与他对视:
“他是不是......是不是我的......”
任君烛笑了,他的笑声低沉而冷酷,衬得那张脸更为冷硬又充满邪气,沈玥一下就噤了声。
“真难为你还记得,那小崽子太没用了,让他去钓人,人没钓几个自己还栽进去,还得麻烦我去捞他。”
沈玥睁大眼眸,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让他做诱饵去钓雇佣兵,里面可是有两个S级alpha。”
“为什么不能?”
“他是你的孩子啊。”沈玥满脸悲切。
任君烛丝毫不在意,话语更为无情:“要不是他长得和我那么像,亲子鉴定又造不了假,我还是觉得你有了姘夫的种然后让我接盘,以你的胆子想必也能干得出来。”
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脸上,内心宛如被千万根针刺穿顺着窟窿流尽鲜血,这比身上的伤痛还让人痛苦,沈玥难堪地咬紧嘴唇,万般艰难的说:
“不要这么说他...别这么说......”
“他到底......怎么样了?”
任君烛:“右臂粉碎性骨折,左额凹陷压迫到颅内神经,要终身残疾和变傻子了。
沈玥大惊失色,急切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在骗我。”
任君烛沉声:“我用得着骗你?”
当时情况太过凶险,沈玥自己身体状况很差,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心灵受到重击一时难以反应,现在回想起来抱住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确是满身都是血。
那可是S级alpha,一个还未分化的七岁孩子怎么能打得过。
沈玥闭上眼睛,牙齿咬破唇肉鲜血溢了出来,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痛彻心扉,恨不得自己承担这一切。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任君烛看着流过他下颌的血迹,嘲讽道:“我为什么不能,他刚出生你就像扔垃圾一样当着我的面将他扔到地上,现在又是做戏给谁看呢?”
沈玥说不出话,剧烈颤抖着。
因为任君烛,他说得是事实。
他抛弃了那个孩子。
过了一会,虚弱的声音响起:“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任君烛说:“他作为工具被使用,要什么名字?要名字也是垃圾之类的,反正也没人要他。而且你也别想认他,你要是敢承认自己和他的关系,我就当着你的面宰了他。”
一个alpha向任君烛示意,不等沈玥回话,任君烛继续道:“沈玥,你背叛总部逃到境外如今被逮捕而回,总部已经启用了最高级的监察审问令,你害死了那么多人,逃不过死刑,你就好好熬过最后的日子等待判决吧。”
说完任君烛转身离开,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沈玥喊住他。
“君烛......”
“总部的一切审判我都接受,只是...你有恨,朝我来,不要再伤害他了。”
任君烛偏过头,深色眼眸幽光迫人:“是么,那最后这几天你最好能让我尽兴一点。”
“我越尽兴,那小崽子就能勉强过得好点。”
高大身影消失在门边,铁门被猛地关上,禁闭室重新变得黑暗,在一片浓稠深不见指的漆黑中,沈玥眼睛缓缓合上,一滴血红泪珠从眼角划下,划过珍珠般的泪痣,砸落到地面上,破碎成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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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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