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面色不似一般从军之人那般黝黑，而是眉目潋滟，如同一幅水墨画，脑后高束的马尾增添几分少年意气，不容逼视的眼眸中却满是淡漠和疏离，肩头的些许积雪更衬清冷。
即便是冬日里最耀眼的日光，也无法夺去他的风采，他就那么负手站立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光怪陆离的店铺中，便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顾启身旁的两名汉子一个身材结实皮肤黝黑，笑容有些憨厚，另一个个头小些的则要活泼许多，想必都是他的好兄弟。
“方才那小姐可真漂亮，哪怕是刺史大人的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看。”憨厚些的汉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心地也很好勒，看到那小男孩晕在路边，就把人带回府去。”
“俺也想被人带回府里去。”
两人聊的火热，却发现李承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也不知北风和他的脸色，谁哪个更冷。
“老大怎么了？难道你看上刚刚那位娇小姐啦？那小姐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哪会看上咱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憨厚的汉子关心地问道。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可老大不一样，老大这样貌，这能力，准会迷晕这京城里的小姐们。”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感到认同。
顾启身手矫捷，不管是训练还是战斗，总是最拼命的那个。不仅年年军中大比都是第一，还孤身深入敌营，劝降忽雷尔汗，立下战功升为校尉。
可顾启有一点，就是特别爱护自己的脸，身上被砍了一寸深的口子只要不危及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但脸上但凡划了条极浅的伤痕，就那种三天不管自己就愈合的那种，都要细细的抹去疤膏。
不过老大也是奇特，大家一样的训练战斗，一群黝黑的大老爷们里就数他最白。
两人倒没有真的认为顾启看上了那小姐，毕竟这些年来顾启可谓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那登州刺史卢文石看上了顾启的能力和人品，想把小女儿许配给她，都被顾启给拒绝了。
“赵二宇，郭三思，你们是想加练吗。”顾启声音冷冽低沉，“祸从口出，当初为何给你取名叫三思？”
郭三思面色怂拉下来，“老大希望我做事能不要那么激动，三思而后行。”
见顾启面色稍缓，郭三思悄悄做了个鬼脸，“老大，咱们不是还要去城里赴宴，你肯定不忍心让兄弟带着一身伤去吧。”
赵二宇也挠了挠头，“老大，我们只是觉得那小姐漂亮，才多议论了几句。”
像是想到什么，赵二宇大嘴一咧，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老大，你是不喜欢那位小姐吗？”
顾启双手负后，淡淡道：“那小姐有些蹊跷，你们不要被其所误。”
赵二宇和郭三思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哪里蹊跷了？”
顾启脸上泛起冷意，“那位小姐出身富贵，看她神情明明看不起男孩却还要把人带回家，若是当真同情，着人把他送到医馆，给足诊金也就是了，为何要这般平添麻烦？”
“对啊！”两人恍然大悟，“当中一定有蹊跷！”
两人均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启，老大就是老大，他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不过这些富贵人家都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相比之下那小姐态度已经算相当好了。”
“富贵人家，也有平易近人的。”顾启眸色晦暗不明。
两人耸了耸肩，显然不是很相信，顾启也不愿多说。
赵二宇想到什么，憨笑道：“方才听人说这是苏家的小姐，不知这苏家是什么人家。”
赵二宇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顾启竟神色一肃：“苏家太爷十年前便去世，现在苏家共有三房，老大苏景恪三年前从兵部升任礼部侍郎，老二苏景廉月前才从扬州回京，出任御史中丞，炙手可热，老三苏景诚虽是庶子，却出任礼部郎中。”
两人顿时一惊，三人才从边关回京，为何顾启说起苏家，仿佛如数家珍？这要做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苏家应该是官宦富贵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正常。”郭三思随口道。
顾启不置一词，只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直到三人的身影远去，苏清嘉才感觉自己的心又恢复了跳动。
上辈子她嫁给李承熙后，由于只是侧夫人，李承熙以她不喜见人的理由很少带她出席宴会，只在几次必须出席的皇家宴会上远远地见过顾启。
当时却未曾发现，长大后的顾启竟是这般好看，比起少时的他，更添了一分令人心动的韵味。
初晴敏锐地发现了苏清嘉的异样，却贴心地没有多问。
两人在街上走了没一会儿，苏清嘉就看上了一家院落，这院落前院对着正街现在是一家灯笼铺，后院则很是清净，可以供人居住。
这灯笼铺经营不善，因此苏清嘉没花多少功夫就从中人手里买下了整个院落。
“小姐，咱们现在回府吗？”
“去流风楼。”苏清嘉悠悠道。
初晴这才明白过来，小姐今日出门为何特意不施脂粉，扮成男子。
现下刚到申时，天还未黑，流风楼中人并不多。见来的是苏清嘉，老鸨直接问道：“小公子今日可是又是来找红珠？”
红珠便是那日苏清嘉无意中救下的女子，因喜穿一身红衣，又有奇异蓝瞳，像一颗夜明珠，故名红珠。
苏清嘉展开手中折扇，仿照着云枫晚的样子笑道：“正是。”
苏清嘉坐着轮椅自然是什么都做不成，红珠又还未登台，老鸨乐得白挣银子。
下人直接将苏清嘉引到了红珠的住处，在流风楼后院的一处偏僻小屋，不过苏清嘉相信，只要红珠登台后，住的房间定然会比现在好许多。
“苏公子，你来了！”要有人来通知红珠，红珠已经迫不及待地出门迎接，站在北风中，就犹如一支傲雪的红梅，令人移不开眼。
看着眼前明艳妩媚的红珠，苏清嘉有些恍惚，又很快收敛了心神，笑了笑，“词，可填好了吗？”
红珠点点头，有些欣喜，“我这就唱给公子听。”
“不急，我们先进屋去。”外面也太冷了些。
红珠有些赧然，“屋内炭火味重，怕熏到公子。”
苏清嘉微微一笑，好在她早有准备，“我已吩咐妈妈每日给你用最好的炭火，除此之外，你的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即将登台的人，如何能一身炭火味。
红珠眼睛一亮，她也是娇惯着长大的，这几日过的很是难受，没想到苏公子竟然如此体贴，不由有些哽咽，“劳公子破费了。”
苏清嘉微微一笑，不急，她迟早能赚回来。
待两人进屋后，红珠迫不及待地说道：“这首《将进酒》我已经谱好了，公子可要一听？”
“洗耳恭听。”苏清嘉很是期待。
红珠声音如玉石相击般清越，又如淙淙泉水般缠绵，听得苏清嘉如痴如醉，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待苏清嘉走出院子时，夜幕已然降临。
一轮弯月孤悬天边，清辉洒满了整个大地，幽静的庭院被照的亮如白昼，流风楼仿佛笼罩了一层薄纱，飘飘欲仙。
苏清嘉刚从侧门进入正院，便看见从一旁的后门走进来几名男子，为首的一人一身暗紫色锦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走起路来依旧身形如松，气度不凡雍容华贵，其他人在行走时都有意无意地落后他几步。
苏清嘉紧紧攥住轮椅扶手，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眼中弥漫上一股恨意。
李承熙！
他为什么会来流风楼？
苏清嘉连忙隐在暗处，细细地观察，除了沈知渊外，其余人她都不认识，而随着众人依次走了进来，苏清嘉看清楚了走在最后面的男子。
相貌俊美不输李承熙，只是现下刻意收敛了气息，正是她今日才刚刚见过的，顾启。
顾启和李承熙，他们居然认识？
她躲在楼梯后面，透过缝隙远远瞧着，顾启正在和身边的两位须发半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谈笑风生，不卑不亢很是自如，那从容和笑意跟今日在清水巷中的清冷简直判若两人，李承熙赞赏的眼神更是若有似无地落在顾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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