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消失

黎戈就看着这位陌生人信誓旦旦地数落自己的“卑劣行为”,刚想拍拍赫连霄的肩膀,又想起他肩上带伤,便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想,现在可能只有你我记得关于赫连敏的事情了。”

“嘶——”赫连霄心头一阵寒风吹过,“你是说赫连敏这么大一个活人,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猜测,不知二公子可有办法证明在下猜得不错。”黎戈道。

赫连霄沉思片刻,道:“最准确的就是办法就是你我找时间回天和宗一趟,赫连家的魂灯都供在祠堂,不死不灭。祠堂非直系弟子及其亲属不得入内。你我明日出发,最快五日就可以一探究竟。”

“太慢了。”黎戈道;“明日你载在我的长生上,我两日就要得到结果。”

“随你。”赫连霄动身离开。

树下的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盯着他们目送他们下山,直到两个人没入地平线,这才恢复原样,直愣愣地站在树下。

成了烂泥的叶子冷眼仰视树上的同类。

它们没有区别……

“我真是服了,你确定我两不是被困在哪个秘境里面当人形蛐蛐被秘境主人观赏吗?”去叶枫洞府的路上赫连霄埋怨道:“好好一个世界,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了,现在还整这一出。说句挨雷劈的,我现在真觉得天道有问题了,或者说这世界压根都是假的。”

黎戈冷不丁开口:“会不会在别人眼里,我们才是那个异类。毕竟那么多人都一样,唯独你我未曾有人引导,就有自己的思维。如此向来,不是更奇怪吗?你我的思想乃至情感,又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你我却将这种格格不入的行为归结于正常人。”

这是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如今说出口也不强求答案,只是恰好遇见一个同样参不透这个问题的同类,闲聊中带出了它。

赫连霄止住话,眼里滑过一丝惊悚。

王煜的到来使本就扑朔迷离的谜团的面容又被填上一抹诡异的胭脂,它此刻藏于夜色,苍白的脸没有一丝温情,嘴一张一合,可惜发条腐朽破败,发不出声音,堆在唇上的猩红口脂溶解,流淌,滴落在地上,汇成死寂的河流。

黎戈同赫连霄被迫缩在一叶扁舟上,尽可能小心谨慎地驾驶这条快要散架的小船,稍不留神就有堕入深渊的可能。

此刻,他们来到河流的一处分叉点。

由于叶枫是女修,赫连霄看名单时找新居所时只匆匆扫了一眼,只晓得她应当和另外一位女符修住在一块。

他正面和叶枫交谈仅一次,也就是上回的灵剑买卖,叶枫为人如何,性格如何他一概不知。脑子里面只迷迷糊糊记得叶枫的师尊好像不怎么出名,从来没在公共场合见过,但对叶枫还不错,从死人堆里抱回年幼的她,亲自抚养。

剩下的比较具体的,他还真说不出来。在他半夜回忆自己的前二十年里,发现他似乎一直将自己拘在闲竹居里面,从不外出,除去母亲,哥哥还有一众仆从,其余人等他一概不识。

后面为什么又肯出门了,似乎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推向黎戈。

黎戈扣响洞府大门处的铜环。

“咚咚咚。”

洞府里头似乎很安静,只能听见叩门声的回响。

“没人吗?”赫连霄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门开了,没有声音,露出一道黑漆漆的裂缝。

也许是今天怪异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债多不压身,赫连霄破罐子摔破觉得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将脸凑近门翕开的缝,问道;“贸然造访,多有赔罪,请问叶枫道友在吗?”

寂静,还是寂静,寂静将时间拉得无限长,赫连霄快放弃时才听见里面传来叶枫的声音:“我在,进来时记得关上门,我不太想见光。”

进还是不进?

赫连霄拿眼神询问黎戈。

黎戈将几道剑气缠绕在他两周围,用口型说道:“走。”

横竖都是要杀头的境遇,不如挑个短的。

待眼睛适应漆黑的洞府,赫连霄总算看清楚洞府的摆设。

差点腿软转身跑路。

符纸,符纸,全是符纸。

密密麻麻的符纸贴满整个洞府,厚厚一层,遮天蔽日,遮得顶上的日光照不进半分。

符纸相对不多的地方应当是糊上去的,但在叶枫周围一圈,符纸被一把把剑钉在地上,过厚的符纸堆将剑吞噬一半。

黄色的纸,血色的字,银色的剑,高低错落,一眼过去,第一反应是觉得它们构成一个滚着血腥气的囚牢,之后又品出点庇护所的意思。

叶枫安静地盘坐在这个“庇护所”的中心,等赫连霄二人走进了才睁开她的眼。

那双眼里沾着泪光,但转瞬即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凝视赫连霄的脸。

在黑暗中,像是即将燃灭的蜡烛,唯有芯子深处还沾染了一点火光。

赫连霄心里打鼓,他有某种感悟,叶枫其实没有在看他,而是另外一个人,可是是谁呢?

“你还活着啊。”叶枫说道,她似乎很久没用嗓子了,说话是一字一顿的,语调很怪。

“记住把那把剑时刻带在身边。”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她张嘴要说第三句话时,停顿一瞬,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血,她被自己的血呛到,咳得弯下腰,血沫撒了一地。

赫连霄心莫名抽痛,不假思索地从储物戒中取出疗伤的丹药要去喂叶枫,叶枫却是摆了摆手拒绝服用丹药。

她看着赫连霄,眼里充满不甘,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气,不再理会他,而是望向黎戈,说了第三句话:“别信它们告诉你的任何话,一句都不要信。”

说完,她顶着黎戈诧异的目光又呕出一口血,这回的血里还带有内脏碎片,落在地上又陡然化作灰烬,最后消散在风里,无处可寻。

她用手支着自己迫使自己不会摔倒在地上,这回赫连霄是真没忍住,动手去触碰她的肩膀,想扶住她,没成想却抓住一团空气。

叶枫的身影一点点褪色,直至透明,薄的像是一缕云烟,天地不慈,容不下她。她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近乎歇斯底里:“都给我活着,你们两个别想去逞强,活着不好吗?非要去送死……”

起风了,烟散了。

叶枫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为了能说出这几句话,不知道花了她多少时间的心血,她甚至都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结果留给她的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

太不公平了。

眼前画面一变再变。

“你老问自己为什么会叫叶枫,其实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我当时是在一棵枫树树洞里把你掏出来的。”

“我觉得你的命是那棵枫树给的,你又说不出自己应该叫什么,干脆就承了枫树的情,去做它叶子中最独特的一片。我想它曾经庇护过你,也会希望你会拥有和枫叶一样绚烂的人生。”那人站在树下低低地笑,常年习刀的手很轻松地举起年幼的她,将她抗在肩头,她伸手去够天上的云,觉得自己坐在一座不朽伟岸的高山上。

可惜他不是真的山,而她的未来也算不上光明璀璨。

等她扭头去找那片枫树岭时,已经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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