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知道的，只要你看见了，你就不可能不知道。”叶枫幽幽看向黎戈，目光深远，非一个孩童会有的眼神。
“他们到底是谁？”赫连霄见叶枫一直打着哑谜，不禁问道。
叶枫说了一个词，但赫连霄却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词眼被扭曲成无法听懂的音调。
赫连霄∶“啊?”
叶枫又说了一遍，走在她两侧的人还是没听清。
叶枫意识到不对，停下脚步，盯着黎戈看了许久∶“算了，我不说了。”
“那换个问题。”黎戈没纠结一个称呼，而是淡淡道，“原本的天命，又该如何？”
叶枫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黎戈语调依然平静，“还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顿了一会，突然抬眼注视着赫连霄，问道∶“那他活着吗？”
叶枫依然沉默，但点了点头。
赫连霄听到黎戈问了这个问题，面上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也行，多谢。”黎戈朝叶枫点头示意，回过头也陷入沉默，上台阶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如果说赫连霄目前在天和宗最熟练的操作是什么，那走后门溜进邀月山脉大可挤入排名前列。只见他七拐八拐，愣是在戒备森严的层层守卫中掘出条小道，刚好通往他自个闲竹居的后院。
大概是目前世上没有“赫连二公子”这个人物。连闲竹居这个居所都有些荒废，和之前全然不同，一个侍从都看不见了。只有偶尔飞来几只鸟，在院落咕咕叫了两声，随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结合城镇的漫天飞红，已经不是一个萧瑟可以形容，如果它还称得上是个家的话，也没多少值得返乡留恋的地方。
走进闲竹居，赫连霄想起什么，和叶枫说道：“师……叶道友，你和他去偏房等几天，可以吗？”
叶枫还在生气，甚至脸色在看见闲竹居的模样后又阴沉了几分，她瞪着赫连霄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赫连霄露出个有些歉意的笑，转身去主房一整翻找，把东西找齐全后就钻入炼丹房炼他的寒霜清脉丹去了。
黎戈就同叶枫坐在偏房厅里，四目相对，两两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偏房本来就没有一丁点人气，叶枫还习惯性坐在背阳的位置，除了发梢透着一点光，她正面完全泡在阴影里面，孩童的脸配上她的那点特殊的气质，看着像是张单薄的白纸稍稍涂了点厚重的油彩，说不出的森冷。
黎戈不留痕迹地扫了眼叶枫的前面，有影子。立刻摁下自己有些发散的思维，这不太礼貌。
许久的沉默。
黎戈搜肠刮肚，结合叶枫孩子的外貌，半天才勉强开口问道：“你吃不吃点心。”
“他应该拜托你接着来找我问点信息了吧。”叶枫近乎和他同时开口。
……
又是一片寂静，叶枫垂着眼道：“我很久不吃那些东西了，谢谢你。”
黎戈没接话。
和什么人都能相见恨晚，开了话茬就和泄洪一样叽叽咕咕说个没完的纯属赫连霄的个人本事，饶是黎戈这种人，也能被赫连霄磨得多说几句话。
虽然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叶枫轻轻叹息，似乎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默认感。
黎戈想了想道：“你认识赫连敏吗？”
叶枫点了点头。
“那我们三个为何还记得他？”黎戈简单说明赫连敏的情况后又道，“若他是你口中失去自己所有因果的人，我们也不应当有赫连敏这个认知才对。”
“因为我们并非完全属于这条时间线上的人。”叶枫说得话意义不明，“我知道你们也想知道我为何当初也会和赫连敏那样消失，其实我现在这个模样才是真实的我，按照时间线来说，我现在确实不过四岁，当初那个叶枫才是我干涉因果后才能存在的身份。”
“四年前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黎戈道。
叶枫道：“我恰好遇到一只那种东西，和他打了一架，没收住力，被天道发现我们两个，它挨天雷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我是被强制要求回归正确因果模样。”
黎戈猛然想起赫连霄左肩受伤的那个雨夜：“赫连敏？”
“不是，是另外一只。”叶枫否认，“不过很奇怪，我却无法捕捉到那具躯体的因果。按照常理，它们在占用交易者躯体时，也必须留下交易者身体的最后一点因果来遮掩身上的气息，像赫连敏那种，就是因为暴露自己的气息被天道直接清理了。那只东西没有因果遮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下一刻，法阵的光芒绕着以桌子为中心，兜了一个恰好把黎戈和叶枫围起来的圈。
“真言术。”叶枫眉心抽搐，“至于吗？”
“你这个小孩哑谜太多，我不喜欢。”黎戈道，“我的问题不多，你回答是与不是，有或没有就可以了，不想说的可以不说。”
叶枫扶额，像是已经习惯；“那你就问吧。”
“你和那些东西的核心斗争，只在我会不会杀死赫连霄。”
“是。”叶枫道，随后一愣，“您知道了？”
黎戈将自己的长生剑置于桌面：“赫连霄手上那把明鸾剑的本源气息和它近乎是一样的，只是我当初误伤他时来不及深思。一把能转移伤反噬其主的本命剑简直闻所未闻，假设你口中的那些东西是为了让我杀死赫连霄这段剧情取得圆满，那么站在对立面的你需要做什么就已经很清楚了。”
叶枫盯着他，语气古怪：“你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还要用这把剑。”
“习惯了。”黎戈平静道，又指了指叶枫的眼睛，“再说了，你也并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下回想要骗人前，先把自己眼睛里的稚气收一收。”
叶枫嘴角一抽，黎戈却不在意，只是敲敲桌子接着问道。
“你认为我不会杀死赫连霄？”
“是。”
黎戈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难怪你一直觉得那本书的内容不可信。只是你似乎不能说这是为什么，是天道的缘故吗？”
“是。”
“三年内，你有没有对我和他说过谎言。”
“没有。”
黎戈问完几个问题后，突然想到什么，稍稍歉意道：“抱歉。我再多问你一个问题。”
“赫连霄会活下来，起码在正常死亡前都会活着。”
……
同一时间，阵法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随后化成光尘四散。
黎戈扫了一眼恢复平常的地面；“看来是不能说。”
叶枫道：“你难道就没有问题想为自己问一问吗？”
“想不出来。”黎戈如实回答，“你既然说我们并非是在一本书里，那有些事情就不再有意义，我也不想再探求。”
“黎……黎戈，我似乎说过命运很难更改。”叶枫突然攥紧了自己的手，“但并非不可更改，只是需要代价。”
“嗯。”黎戈点点头。
“可是谁也不应该变成命运的牺牲品。”叶枫盯着桌面上的一点灰尘，轻轻用手拂去，“毕竟在因果的浪潮面前，我们和砂砾尘土没有任何区别。有时候牺牲了又如何，没有用的，都一样。”
“你的话不是对我说的，倘若想要他知道，不如你亲自去说比较好。”黎戈面无表情。
“谁知道换成哪个人去他面前说他能听进去三分呢？”
“你是觉得我和他关系很好吗？”黎戈道。
叶枫言语滞涩，说不出任何话，最后只剩下一句；“算了，就这样吧。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所以你什么也不打算做？”黎戈道。
“如果你可以拦着二公子不让他做任何事也行，然而事实上，你也做不到。”叶枫道，“他就不应该出现在……”
她在心里暗自诽谤。
反正我是没见过您拦住过他去做什么事情。
“在什么？在到这个世界上?你憎恶他？看着也不像。”黎戈道。
叶枫轻轻呸了一声，恨不得把压心底的事全倒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说不口——身体层面的无法说出口。
叶枫清楚那是天道所无法容忍的事情，本就已经消失的因果，自然也不能存在于这个时间点，只是压着她不许说，已是最大的宽恕。但看着黎戈这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难免不忿。
要做为什么不能做绝，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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