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灾难?”
黎戈认真而又严肃道：“他会得不到一个圆满正常的未来。”
赫连霖优哑然失语，她再没有同黎戈交谈的**，但她还是选择相信黎戈，顶着压力，和族人一起换了块地居住。她本以为自己的压力会很大，没成想，族人一听是那个名为长生的年轻人要求的，本就为数不多的反对声音更是聊胜于无。
赫连肃宁道：“家主，穆家的的确确没有了，据说穆廖死得很惨……”
她话未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她并不想对抗那个年轻人说的话。其他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缄默。无他，不过数月，他们才意识到那个修士依然变了性情。原先或许还依稀可见一点羞涩内敛，如今却是荡然无存。除去几个尚未懂事的幼子，剩下的人多半已经入道成为修士，对黎戈身上这种古怪的气质是再熟悉不过的。
所谓道，玄之又玄，求道之途便是这样模糊，期间又须小心谨慎，切不可多求，也不可多问……
既然如此，那就搬吧。
他们的旧居所，很快就被夷为平地，再之后，一夜之间成了一大片池塘。黎戈从袖中取出一粒漆黑的种子，丢入池塘。他看着种子沉入底端前，在水面泛起的涟漪，伸出左手，似是没有痛觉一般割开了手腕。
鲜血溅洒在水面，溶于水，散于水，最后为那粒种子所吸收。
第一朵净魂莲由此开放，自它花瓣舒展那日，淡淡的清香于四周缭绕，久久不散。之后便有了第二朵，第三朵……
赫连人站在池边，愣愣地看着这些传闻只有大族权贵之人才配拥有一朵的珍宝，如今在他们家里开得洋洋洒洒，生机勃勃。
“早点习惯。你们还要和这些花相处很久很久。久到你们把它们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从生到死，都离不开它们。”黎戈淡然提醒道。
当然，或许我也是。黎戈轻轻戳了戳那朵怎么也不肯开放的净魂莲，默默想着……
听完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赫连霄目瞪口呆，忽地想起当年他指着黎戈故意刻薄道：“你又不是我们赫连家的，身上的荷寒香比我还浓……”他立刻羞赧起来，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绕了一大圈，净魂莲还是黎戈给他们家种的……
这……
赫连霄想说什么，但黎戈却道：“如果有什么事，明日再议。你需要休息。”
“我还好……”
“你需要。”黎戈不假思索道。
赫连霄：……
好讨厌，我想偷懒的时候不让我去偷，我不想休息的时候又非要叫我去休息，你就爱和我对着干是吧。他在心里偷偷腹诽，谁知黎戈却好像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是我想要压着你做事，你不觉得每次都是你爱干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吗？死生池的水对你而言，极其危险。纵使我能及时把你拉出来，它里面的负面情绪多少也会影响到你。比起让你快点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更希望你去休息。”
你——你偷听我心声是吧！赫连霄立刻皱着眉，眯着眼盯着黎戈。
黎戈歪着脑袋，又道：“不是偷听。你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就让我把耳朵捂上。”
“那个——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聊吧。”赫连霖优只觉得这两个人又好像在神交什么东西，她半点插不进去，站在那里和白天的蜡烛一样多余，细想之下只觉得尴尬，只想快点离开。
啧，她还是老想法，不过赫连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长生很正常也好，还是赫连霄也是个神人所以对长生这种情况无所畏惧也罢，他们两个能呆一起就一起，别再单独把长生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这些年长生为他们所做的，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恩敬重有余，但更多的还是心里发毛的胆颤。这两年，她练刀的时候，长生会突然在她背后开口：“第二招，太慢，可以删了。”她扭头去看，却发现长生已经离开了。赫连雅那里也不例外，他对着自己算了一晚上还没算清楚的稿纸沉思时，一只修长而熟悉的手突然拿起笔在一味草药上打个叉，随后写下另外一味可行的草药。赫连雅抬头，周身却空无一人。
其他族人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反馈。这个肖似赫连雅的年轻人好像哪里都是他，又好像哪里都没有他。他无所不在，他无处可寻。
“家主，你给个准信吧。咱们也不是说要怎么对长生，就是给他造个神龛……呃，屋子，让他独自呆着罢。” 族人甲道。
“对啊，太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现在我每次练刀前还要东张西望一会，生怕长生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在我背后开口……我知道他是在指点我，但这个真的太诡……太突兀了。”族人乙道。
“啊呀……他给我拿糖，他好。”族人丙刚刚学会开口说话，咿咿呀呀道，话音刚落，就被族人丁抱走了。
赫连霖优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抱歉，我明白了。以后我来会提前通知你们。”众人扭头，只看见一片衣角从门缝里消失。
所有人：……
回去的路上，赫连霄盯着黎戈的后脑勺，无聊哼起了小曲，双手枕在脑后，结果就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搁到了脑袋，赫连霄立刻把手放下，又看见那个玉镯。他伸出手去触碰，结果另外一只手刚刚搭上去，黎戈就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提醒道：“不要乱碰。如果你想之后回到万年后的过程中不会与我走散，你最好让它留在那里。”
赫连霄噌噌往前走了几步，窜到黎戈身侧，指了指手上的镯子，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你能不能换一样东西……当然，我不是在嫌弃你送我的东西，只是十几年前也是我们两个流落在外的情况下，你也给我手上套了个镯子。此情此景，太过重复。我很难不乱想之后会不会也发生一样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黎戈道。
赫连霄痛心疾首：“你逼我去造房子修房子。”
“不会了。”黎戈道。
赫连霄开了话题，往往没有从一而终的觉悟，转眼又聊到别的事上去了：“黎戈，真没想到我们家的净魂莲居然都是你种的，世间因果，果真难说……嗯，我的意思是，你的手还疼吗？我的意思是，等我们回去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帮你得到。你为我们赫连家做了太多，如果只是几句感谢，太轻也太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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