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爷,今儿您当差啊?”到了城门口,老头主动停下车子,自己跳下来,笑眯眯的走到那守门士兵跟前,将自己之前拎在手里的一把菜塞给那士兵:“自家种的,回去添个菜。”
城里吃什么都得买,这一把菜,也得十来个铜板了。
那士兵没当回事儿,随手扔在一边,探头往他车子上,老头叹气:“家里两个儿媳,不争气,成亲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怀孕,这不,想着找个大夫给看看……小媳妇儿家,脸皮薄。”
那脸上还挂着一层布呢,士兵直接皱眉:“掀开我看看。”
老头赶紧喊:“你们俩,掀开让李爷看看。”
夏芝芝捏着那布全部挑开,那士兵看一眼就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后面那么多人呢。”看这个就像是乡下出来的,另一个就不用看了,都是老熟人了。
老头顺顺利利的将夏芝芝和王秀君带到了城里,夏芝芝将金镯子给了他。
王秀君还有些担心:“那镯子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夏芝芝摆摆手:“放心,我已经改动过了,任谁也看不出来那曾经是你的镯子。”原本的镯子是个圆环的,她给捏断弄成了开口的,中间的绞丝给捏平,只微微一点儿差别,哪怕是拿到做这镯子的银楼,也保管那师傅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的。
王秀君这才放心。
夏芝芝干脆再接再厉,将王秀君身上的金银,不拘大小,全都收拢在一起,该捏的捏,该捶的捶,然后让王秀君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去了当铺换银子。
京城这地方能开当铺的,都不是寻常人,所以就算是看出这些的东西来源不太对,但人家也敢要。当然,价钱可能会给的低一点儿,不如银楼那边。
但现下这情况,肯定是在当铺卖更合适。
皇后既然敢下杀手,心思也可能是十分缜密的,若是要让人在京城留意,指不定是能发现什么端倪的。保险起见嘛,反正王秀君自此之后,就要完全和以前的身份割裂开了,那留着以前的东西也是祸患,倒不如直接换了钱。
她的东西被从当铺找到,皇后指不定才会真的信了她是死了——虽说以后也会有见面的机会,但王秀君若是死不承认,那谁也没办法。
有了银子,两个人就换了干净衣服,然后打听了魏河的住处,租了马车赶往那边。
魏河并不在府里,宫里出了那样的事儿,皇上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魏河作为皇上跟前伺候的,这种时候肯定是得留在宫里伺候皇上。
王秀君就有些着急,夏芝芝笑着劝道:“着急也没用,再者,要我说,你越是进宫比较晚,才越是对你有好处……”
就皇上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得到一次肯定不会很满足,这种原本以为自己要得到了,结果却失去了的感觉,必定会让他印象深刻,心里始终放不下。
若是王秀君真的死了也就算了,可若是在皇上心里的惦记都快成了执念的时候王秀君再次出现,那皇上必然是欣喜若狂的。
但若是王秀君刚死就复活,皇上也必然是会疑神疑鬼——觉得王秀君是不是回来复仇的。
夏芝芝看王秀君:“你现在若是改变主意,我还是能帮你一把的,你回到王家,跟着你父母,离开京城……”
王秀君忽然沉默,过了片刻苦笑道:“离开京城之后呢?京城还是天子脚下,已经是比外面好很多了,可若是连皇宫里,连龙椅上坐着的人都是那样的,那我无论去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连皇上都是这样的人,下面的官员能有多好?是,就算是这世上有清官,可这世上,也有清官奈何不了的人和事情。
她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颊:“我也想过,毁掉这张脸算了,但后来我又觉得,凭什么呢?我的父母给了我这样的脸,又辛辛苦苦护着我十几年,结果,自己来亲手毁掉?”
她不愿意,所以,现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宫。
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什么出路呢?你看,她多贴心,甚至连借口都给皇上找好了,那皇上是不是该多赔偿她?
等她做了宠妃,她就先拿皇后开刀……
王秀君顿了顿,忽然看夏芝芝:“我还有件事儿想求您。”
夏芝芝没出声,王秀君直接说道:“若是我能顺利……进了这院子,那请你去王家,给我爹娘带个口信,就说,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跟前,还请爹娘见谅……京城里不太平,请爹娘尽早回乡……”
进了魏河这院子,就相当于她一脚踏入了皇宫了。
魏河一个阉割之人,最爱的是权势和银钱,可不是美色。就算是他爱美色……王秀君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他除非是不要命了,或者本身就是皇后的人了,否则,就半点儿不能沾染王秀君。
对于这点儿,王秀君是想的很通透的。
拿一晚上,对她来说是个噩梦,但同样的,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个护身符。
夏芝芝没说话,但王秀君好像笃定她会带话一样,接下来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我以前没嫁人的时候,最是喜欢家里的枣树,是我爹早些年在外面做知县的时候特意移栽回来的,枣子又大又圆,到了季节,就变得红通通,脆甜脆甜的,我娘总说,家里的枣树这样好,就是个好兆头,我日后成亲了,也必然是如同这红枣,圆满甜蜜……”
“我还有一个妹妹,不过我妹妹的相貌,随了我爹了。”
“我还有两个弟弟,都是我娘生的,我爹和我娘十分恩爱,我们家连个侍妾都没有……我年少的时候也曾盼着能像是我娘一样……但后来长大了,知道这相貌并非是好的,很有可能是祸端之后,我就想着,只要这辈子平平安安,哪怕是……”
要和人分享丈夫,那也无所谓。
但现在连这样的心愿都办法达成了。
她说自己家里的花草,说弟弟喜欢念书,说妹妹喜欢画画,说爹每次下衙之后会给她们买小吃,说娘每天要问她们的功课,说的都是那王家的事儿,半句没有提到镇国公府。
她不说,夏芝芝也不问。
两个人正蹲在路边盯着魏河那府里的大门,就听见前面街上传来马蹄声音,夏芝芝还以为是魏河回来了,就起身探头去看,街上一个青年正在策马往皇宫那边去,后面跟着几个小厮在喊:“世子,世子,您不能去,老爷说了,世子夫人还在家里病着,您不能惹祸,不能连累家里啊。”
那青年充耳不闻,红着眼眶飞快的从这边过去,但可惜,下一刻钟,就有侍卫用了绊马索,将他的马匹给拦住了。这位世子从马上摔下来,一声惨叫惊的整条街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夏芝芝转过头,就见王秀君咬着嘴唇,脸色雪白。
她顿了顿就问道:“是镇国公世子?”
这是一晚上过去,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镇国公世子,打算冲到宫里去要个说法的?
王秀君点头,夏芝芝还以为她会过去看看,但王秀君只摇头:“我们这辈子,已经是没了缘分,既如此,何必徒增烦恼?再者,我做的事儿,也不是什么享受荣华富贵的事儿……”
而是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儿,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带着镇国公府了。再者,她也不信任镇国公府。
出宫的时候少了一个人,男人那边因为是另外走的,没发现也就算了,可女眷这边一向是一起行动,竟也是没人发现她没出宫吗?
所以,这里面,必然是有人和皇后联手了。
甚至,镇国公可能也是知情人。不然,家里女眷不可能瞒得过他。
夏芝芝又转过去看,看半天,啧啧一声:“大约摔断腿了,也不知道运气如何。”若是运气好,还有康复的可能,但要是运气不好,那估计这辈子就废了。
不过,就算是没摔断腿,他这辈子,大概也没什么前程了。
皇上毕竟做事儿不地道,若是在朝堂上看见他,心里肯定不自在。他一个皇上,看谁不自在,这人还能有什么前途?镇国公府怕是也明白,所以才会放心用了绊马索。
王秀君垂下眼帘没说话,夏芝芝笑道:“你现在若是想反悔,也还是有机会的,我带你们两个出了京城,随便找个深山老林……”
王秀君忽然笑了一下:“到了深山老林之后,我们吃什么用什么呢?我知道您是高人,这些吃喝的事儿,对您不是问题,但对我们来说,却是问题。再者,我又如何知道,他心里,我会比仕途,家族,亲朋,更重要呢?一年两年,繁重的劳动可能还很新鲜,也就能忍受。三年四年,他会不会怀念京城锦衣玉食的生活?五六年之后,他又会不会怨恨我连累他至此?十年之后,我们还能做夫妻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