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费劲。
睁个眼都费劲。
元乐想,他眼皮都被冻僵硬了,这样猛地一下睁开,还怪难受的。
下一刻,他的眼底便淌下两行泪来。
祈珣单手捧住他的脸,用擦去他的眼泪,声音喑哑,“别哭。”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祈珣自己却也无声落着泪。
元乐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但祈珣却看出来他想表达什么……还和以前一样,元乐的心思,总是那么好猜。
“没事,很快就不冷了。”
祈珣弯下腰,将元乐打横抱了出来,顺带给他身体传着内力,让他能快速回温。
地宫的暗道很长,以往祈珣每次走过,都会觉得沉重漫长,只有这一次,他觉得轻松愉快……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些沉重和痛苦了,这条路,也不用再走。
越往上去,冷意逐渐消退,快到顶端时,祈珣已经看见了密道口上方投下来的微光。
外面的天,已渐渐凉了。
到了宫殿后,元乐总算觉得暖和些,喉咙也没那么僵了。
他说,“祈,珣,你,比,我,冷……”
元乐哈出来的气都是凉的,但他的眼睛晶晶亮,还是一副快乐的模样。
祈珣忍不住低头,在他有些干涩的唇瓣上亲了一口,“难受就先别说话。”
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说。
祈珣把元乐放到床榻上,用被子将人裹成了个蚕宝宝,又忙前忙后的把宫殿里的暖炉都烧上,去外面让人请了国师和太医,完事儿才又回到塌边,盯着元乐看。
虽然他这样看了他挺多年的了,但祈珣还是觉得自己看不够。
元乐也睁着眼睛看回去,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又偏偏因为特殊原因,无法对话。
很快,国师和太医过来,轮番上阵,检查完元乐的身体后,纷纷朝祈珣道喜。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总算熬到这一天了!
要知道,自打这位元小公子陷入沉睡,他们太医院就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着,老一辈太医都已经熬走两人了,这八年的时间可真长。
他要再不醒,他们怕是都要长喵了。
“小公子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好好将养将养,不出三月,定能大好,届时便于常人无异了。”最后,国师看了看元乐的状态,做了个总结。
“前三天先吃点儿流食吧,补身体的药也别停。”
直到这时,祈珣才松了口气,差人去弄了吃食和药。
把国师和太医们送走,祈珣又坐在床边,盯着元乐看个不停。
元乐怎么能这么可爱?
祈珣帮他捏了捏被角,“要再睡会儿吗?”
元乐摇了摇头。
祈珣一想,也是,小东西都睡了八年了。
想到元乐之前沉睡的模样,祈珣心里还是满满的后怕……幸好,幸好真的醒了。
祈珣把头低下去,想贴一贴元乐的脸颊。
元乐被贴了一下,再次感受到祈珣的体温低得离谱。
他从裹得紧紧的被子里蛄蛹出一只手来,拉了拉祈珣的衣摆,然后扭了两下,把被角挣出来,再掀开——这是邀请祈珣一起躺被窝。
祈珣心头一热,恨不得能把人藏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会儿,我喂你吃点东西。”
元乐吃了药和粥,觉得身体更舒服了些,力气也恢复了很多,终于能磕磕绊绊说些话了,“祈珣,你,冷。”
元乐的声音阔别多年,祈珣如今是每听一句,都觉得心中酸涩。
可他又不想哄着元乐多说话,怕他难受,“我不怕冷。”
“骗,人,的。”元乐嘟了下嘴,语气埋怨。
没有人会不怕冷,人只会习惯冷。
哪怕他一直生活在寒冷的地方,他也只是习惯了,而不是不冷了……
祈珣便又忍不住,哭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会在元乐面前这么脆弱。
元乐愣了愣,然后从塌上爬了起来,将祈珣包住,“别,哭。”
是他睁眼后,祈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两个人像行走在寒夜里,报团取暖的旅人。
之后两月,两人都是睡在同一张塌上。
原本如同坟墓的宫殿,也在这两月里,来了个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
整个宫殿都被铺上了厚实的毛毯。
殿中每隔十步,便置有暖炉,花束,绿植等。
陈旧的装饰器具全都换成了新的,还添置了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这里满是鲜活和生机,已是半点看不出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元乐终于被允许踏出房门了……但也不允许走太远。
也是在这日,元震带着夫人匆匆赶来了天极。
其实祈珣根本想不起这茬的。
元乐醒来后,性格和以前没有分毫变化,任然爱吃爱玩儿,天性乐观,讨人喜爱,不过几日,便惹得伺候他的宫人们真心相待,生怕他冷了饿了,琐事儿上比祈珣都仔细。
祈珣乐见其成,他觉得元乐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他值得所有人的喜爱。
祈珣也希望元乐能彻底抛弃过去,最好是永远不要想起他曾经交付了全部信任,最终还是辜负了他的楚微澜。
所以他不主动提过去的事儿,祈珣也不提,他巴不得元乐眼里心底都只有自己。
后面元乐才问起他的父母。
元乐知道自己睡了很多年,他忍了好几天,因为害怕得到一个最坏的答案。
好在,自他醒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好消息。
传信回东昇,再将年纪已经不小的元震夫妇接来天极。
就算已经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元震夫妇,还是直到两月后才赶到天极。
阔别九年,元乐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爹娘,委屈得大哭了一场,扑在元夫人怀里久久不肯分开。
祈珣也不打扰他们,把时间留给了那一家三口。
晚上,祈珣独自一人躺在踏上,辗转反侧。
元乐苏醒的这段时日里,他一直是和元乐同塌而眠的,他也比较安心。
如今元乐不在,他便有些患得患失,那颗心总是不踏实,一直惦记着他,根本没法入睡。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那时候祈珣会跑到地宫里看看元乐,然后枯坐到天明……
但今天元乐在他父母那儿,祈珣不想去扫他的兴。
又过了一会儿,祈珣听到外间传来一点响动,然后里间的门被推开了。
祈珣秉住呼吸,等待那人走到了床前。
以他对元乐的了解,自然是听脚步声就能认出他的身份……现在离得近了,祈珣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更加确定来人就是元乐。
没一会儿,元乐便窸窸窣窣的爬上了床,把有些冰的两只手往他怀里塞。
祈珣心觉好笑,但还是纵容的帮他捂住了。
这时候,元乐才快乐的出声,“原来你没睡着啊!”
祈珣问,“乐儿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祈珣也没想到,元乐晚上还会回来,他以为,元乐那么想回到父母身边,这次和父母重逢,肯定得把他抛之脑后了。
元乐整个人都往祈珣怀里拱了拱,声音有些发闷,“没有你我睡不着。”
祈珣心尖一颤,“没有你,我也睡不着。”
……
次年春,元乐在天极度过了他的十八岁生辰。
很开心,父母都在身边……祈珣也在。
祈珣带他放了烟花,吃了长寿面,然后自己待了会儿。
惆怅……
他爱的人才十八岁,正值年少。
他三十有二,今天还在头发里找到了一根白发。
等到快就寝时,祈珣又收拾好心情,以常态面对元乐。
元乐把今天收到的礼物摊开摆在了床上,一件件把玩过后,才朝祈珣招了招手,“祈珣!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一个!”
祈珣失笑,想起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次,元乐算计着不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
现在倒是愿意给了,但也只限‘一个’,还是没大方到哪儿去。
不过也很不错了。
祈珣走过去,挑了个元乐可能不那么喜欢的东西。
元乐眼睛立马亮了,“收了我的东西,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嗯?”祈珣顿了一下,语调危险的转头。
元乐还不明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是聘礼……你以前说过要对我负责的,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你脚和小腿都被我看光了,我是不是得对你负责?
祈珣脑子里闪过这句话,过往的记忆纷沓而至。
“不,不是,我,我负责,可是我……”我比你大好多了。
祈珣话没说话,便又被元乐打断。
元乐扑上去双手搂住祈珣的脖子,“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我们拉钩。”
祈珣拉过他的手,无奈到,“我很老了。”
元乐瞪大眼睛,“难道你不行了!”
“……”祈珣脸一黑,把人摁在怀里胡乱揉搓了一顿。
元乐还不知轻重的去撩拨……
“好大……真的不行吗?”话音刚落,元乐便察觉到,手下的物件儿快速膨胀起来,原本就壮硕的体积,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祈珣隐忍道,“别闹。”
元乐脸‘咻’地一下红了,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它,又被它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才终于老实,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都和爹娘说过了,你要是反悔了,我得多丢人啊。”
祈珣呼吸一重,他压低声音,凑到元乐耳边,明知故问,“你和你爹娘说了什么?”
元乐抬头,语调轻快,“我说了要和你做结发夫妻啊……祈珣,不管你今年多少岁,但是你一定会守着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对吗?”
祈珣定定看他,最后郑重的‘嗯’了一声。
“所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元乐开心的说完,凑上去亲了祈珣一口。
一辈子不分开。
他喜欢这个说法。
祈珣以指为刃,削下自己和元乐的长发,一并递给了元乐。
“结发,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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