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的表情嘲讽，似乎觉得他们道貌岸然的样子很恶心。
“你们拯救天下人，不过就是拍拍屁股的事，因为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而我，确实要拿命来祭啊。”
“说什么我杀了母妃，或许就能留有时间与守尘相守些时日，可笑至极，你是以为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么？”
源姬倒在地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陈一，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暖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吾家有子初长成啊。
眼睛已经眨的越来越费力，明明死的是自己，可是想到自己的儿子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心里就突然开始抽痛了，虽然大部分是拜自己所赐。
明明之前不这样的。
这就是愧疚么？
顺着眼睛流下来的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热热的，痒痒的。
陈一的表情已经接近癫狂，在昏暗的乌云与暴雨之下，甚至和源姬身影相貌不断重合。
其实他一直不太喜欢秋潼子，就连谢崇荆也不太喜欢。这些人太高高在上，总是一副指点的模样，可是遇到了软肋，都是一副死样子。
果儿姐不过笑了两下，就把人迷的晕头转向。
“骗我除戎贞，杀源姬，下一个就是我不明不白的死了吧。”
“没有守尘，我也就认了，可是我有守尘了，又怎会就这样成为你们功德簿上留名的垫脚石？”
没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就这么甘心死去。
墨守尘隐隐猜测到了陈一的意思，而陈一的下一句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得道长生，但也不过就是看不得守尘一生孤苦，守尘没了，我也不会独活。”
秋潼子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个小娃娃给骗了，他气急道：“你长生，可那些人是无辜的！”
陈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刺穿了秋潼子的腹部。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老祖？”
“我屠城的时候您可一言不发，一座城不说，两座城，三座城也不说？不就是想让我也加速死亡么？”
“现在不过用一百个人的性命换我长生，你这倒唠叨起众生平等了？”
秋潼子噎住，似是也无从反驳。
“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你高人一等过，你得道成仙，是因为你一直在深山修练，至于你的品德真正高尚与否，呵呵——”
“不过就是因为觉得高我们一等，才讲什么大恩大德。”
“古往今来，得道成仙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明明排行最小，却名声最噪，你说你在想什么？”
“别的仙人为什么不管，偏偏你管？”
“你师父呢！让他出来见我啊！”
陈一发疯似的喊道，剑起剑落将秋潼子捅成了筛子。
墨守尘看着陈一，感觉现在充满怨气的他太陌生了，他想要制止，却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秋潼子长生不老，刀剑外伤自然要不了他的性命，陈一牵过墨守尘的手，将人带回东厂。路过已经快要气绝的源姬，他忽然顿下，看着狼狈的女人，勾唇低声道：“谢谢母妃了——”
是源姬放水了。
她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却没有全力以赴。
没想到女魔头竟然也有心软的一天。
只见源姬费力勾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眼里忽然就充满了泪水。
明明心脏已经破裂了，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越来越炙热的感觉，无力的大脑也努力散发着那股陌生的激动。
明明在父皇和母妃死亡的那一刻也没有感受到的亲情，忽然就在此刻爆发了。
陈一已经远去，源姬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临近死亡浮现的碎片，除了幼时可爱耳的儿子，还有对自己宠爱到极致的父皇和母后，看着茫茫的天空，似乎是母妃向自己招手。
“岁岁，岁岁，到这来——”
是母妃在呼唤她的小字。
母妃为自己起名源姬，源在启国的意思是最可爱的，姬的意思是尊贵的公主，他们连名字都给得最好的。
但是细细想来，她好像总是没心没肺，父皇母后死了几十年，自己却只有在临死前才想起他们。
会怪她么？
“怎么会怪你呢，我的小公主，快到这里来！”
“谁敢说朕的宝贝女儿是妖女！给我凌迟处死！”
“朕的岁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来，给父皇笑一个。”
小时候的她是不爱笑的，只喜欢冷着脸杀人。父皇母妃为了让她开心什么都依她，就是只想看她笑，源姬便开始笑。
一笑就是这么多年。
其实也只是一种习惯，毕竟杀戮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暴虐的心，有什么可笑呢？
“母妃的岁岁值得最好的。”
“岁岁，母妃对不住你，启国没了，我们自无颜面逃生，唯有自缢以表忏悔祖宗，对不起，岁岁......”
父皇，母妃——
还有她的小一.....
源姬瞪大了眼睛，似是想要抬起手去牵住她的母妃，可是终究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她没力气了。
好歹也算是知道了人情冷暖，终于不再是那个没有人心的怪物了......
安详的勾起了嘴角，眼中终于泛起了普通人的怀念。
做了这么多恶，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也不知道那些死在她手上的倒霉球们看见会不会气死。
——————
“督主，你难道就要这样和陈一同流合污么！”秋潼子趁着陈一外出，秘密求见了墨守尘。
陈一自打回来就开始着手安培南疆百忧里的祭品。
都怪秋潼子太过天真，真以为陈一是一心为了天下，把祭法悉数说了明白。
有些不清楚的，也都被陈一从源姬的口中套了出来，现在已经着手去办了。
墨守尘只是为人端茶倒水，幽幽道：“老祖，我们只是想长相厮守，您又何苦呢？”
他的心中是纠结的。陈一使用秘法，本就是有违天理，还需要人祭，只是私欲大于了公道，他也只是纠结罢了。
“督主，既然如此，贫道也就说了，这阵法需要陈一假死四十九年，到时候他得道长生，您却已经年过花甲，甚至不留于人世。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你才留在这个世上？”秋潼子越说越觉得陈一狼子野心，原以为是圣人，没想到是小人。
墨守尘倒是无所谓的笑笑：“那便由他吧。老祖有时间管这一百位祭品，倒不如多帮新帝处理南方水威胁的千万子民。”
陈一一切都和他坦白了，改变阵法，就可以变成续命阵法，他没想长生，只想与自己走过这一世罢了。
“天灾**，我等无法改变，但是这逆天改命，是有违天理，你难道想看陈一变成一个不死不活的妖人么！”
“况且他身中奇毒，早晚都会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他到时候分不清你我，只会疯狂的杀戮。”
“随着阵法生效，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在假死之前，他一定会危害四方，这样的怪物，在长生之后，是一方祸害啊。”
秋潼子气的脸都红了，他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都油盐不进。偏偏现在只有墨守尘能收服得了他。
二人的感情纵然可惜，可是有违天理，危害百姓才是大事啊。
不知墨守尘心里想的是什么，面上却是默不作声，让秋潼子无懈可击。
秋潼子知道，这东厂厂督不是简单人物，除了在陈一面前露出点真性情，在其他人面前可是个口毒心黑的玉面狐狸。
二人只能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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