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回过头好好找一找,凶手就在身后呢。”
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笑意,听入耳中却如寒冰碎雪。
裴玄之愕然回首,她端坐在大床上,被层层叠叠的纱幔拥在中央,云鬓雪肤,目光灼然,衣袖间血迹未干,殷红刺目。
深重的纱幔后似乎藏着庞然大物,无端令人心惊。
裴玄之用断纱缠住李持盈,将她卷到身后,同时挥剑斩向大床,剑光所过之处,纱幔重重叠坠,拔步床内的光景终于展露无遗。
床帐染血,锦被皆红,一把精巧的匕首弃置在血洼之中,男子困锁于精铁,上身**胸腔被剖,面色惨白青灰,只剩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妖异,正是大理寺要缉捕的杀人凶犯钟离。
裴玄之惊愕,身上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面色几变。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凶悍的杀人犯竟然会死在公主的香闺之中玉床之上。
还是以如此惨烈靡艳的方式死去。
懵懵然地低头看,怀中的女子含笑如花,美艳不可方物,却叫人生出看不穿窥不透的陌生之感。
就在前一刻,她在那张床上挑逗他、撩拨他,或许再前一刻她也对别人如此,想到这,一股血直冲他的脑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能变成这样。
那个惜花惜蝶手捧万物的少女变成了含笑杀人的冶艳公主,践踏真情于无物,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
千般担忧消弭于无形,心头只有不可抑制的恼怒,他一脸铁青地推开她,“你……”
你怎么敢?
怎敢杀人剖心,还是怎敢如此戏耍他羞辱他?话语噎在喉间,一股无法宣之于口的酸楚在胸腔里碾来碾去,向来清冷无波的眼睛沾染了痛苦的神色。
含章如玉磐折秋霜的裴少卿摘下一角伪面,李持盈觉得心气顺了,痛快了,盘绕整日的暴戾终于消散了。
推开轩窗,望见蟾宫清亮,好久没欣赏过这么美的月色了。
她终于不再笑了,声音变得又冰又冷,“听说少卿婚期将近?恭喜了。”
裴玄之寒声道:“裴某已立誓此生不娶!”
李持盈哼笑,不置可否,将钥匙丢过去,不再看他,懒懒道:“人就在那,带走吧。”
云雍进来时,空气静默得诡异,余光瞧见一袭流光溢彩的衣角,很想抬头看看这位冠绝京都的公主究竟长什么样,随即映入眼帘的就是郎君乌黑的**靴,默然挡住了窥向公主的视线。
男子尸身倒伏于地,翻过来才发现胸口破了个大洞,仔细看去伤口处有反复切割过的痕迹,不像是少卿的手法,反倒更像是虐杀。
云雍不动声色招来手下搬运尸体。两名羽衣卫拖着尸首向外走去,路过门槛时尸体似乎长长吐息,于是停下脚步,仔细查看。
一个羽衣卫刚凑至跟前,忽见尸体睁开双目,眼中如有漩涡流转,他被诡异的目光摄住心神,没等醒过神就被扭断脖颈。另一个羽衣卫迅速抓向钟离颈间,刚刚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竟像游鱼一般擦着指尖滑过,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他剑都没来得及出鞘,就一命呜呼。
眨眼之间,钟离死而复生,两个羽衣卫顷刻毙命。
云雍顾不得骇异立刻与钟离缠斗起来,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院中气流涌动,柔韧的柳叶利如钢刀,擦过面颊时留下一道道血痕。
云雍越战越惊,受了致命伤竟然还能有如此战斗力,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又是修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如此想着,手下的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钟离浑身浴血,已经是强弩之末。此番他失了妖珠,若非体内另有一件异宝,恐怕就要立时死掉了。
妖珠上凝聚着几百年修为,李持盈剖出妖珠后便立时封入刻满符纹的宝匣,那符纹端地厉害,就如铁锁内藏的符纹一样专门克制他。
利眼扫过层层叠叠的侍卫,如今决计没有取回妖珠的可能。
没了妖珠,早晚也是一死,倒不如拉足了垫背的。
随着云雍一声断喝,几十柄利剑齐齐插进他的身体。
钟离看着刺猬一样的身体,回头望向楼阁之上睥睨众生的女子,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眉间朱砂闪动,下一刻朱砂便如活物一般脱体而出。
刀剑如陷泥沙,欲拔不能,生机似乎顺着锋刃流失,众人大骇,眼看着红光越来越大,最终变成镜子模样,高悬半空,照临四方。
镜面沧桑变幻,山海翻覆,又有异兽嘶吼不绝,震骇人心,眨眼之间刀剑坠地,钟离身侧之人竟都在这辉光之中消失。
裴玄之揽过李持盈疾退,却已然晚了,钟离携妖镜而来,只一罩面,三人便被吸入镜中,只留下凄厉的呼啸久久回荡。
“既不得生,公主便陪我永囚镜中——”
惊变猝起,香荔回过神时,院中人消失大半,公主亦不知所踪,只余地上斑驳的古镜。
*
李持盈是被幽幽咽咽的啜泣声惊醒的,室内昏暗,身上酸痛,张口欲呼香荔,却忽然回想起自己似乎不在公主府了。
那面诡异的镜子,让许多人凭空消失,就连她也未能幸免。
借着月光打量,这是一间柴房,几个姑娘被捆成了粽子。
“你,你醒了。”
一个声音怯怯地说,角落里的啜泣一停。
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她不知自己究竟昏睡多久了,想要起身,才发现双手被缚在身后,也许是因为她昏迷着,所以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将双腿双脚也捆住。
说话的是其中最瘦小的女孩,光线昏暗,仍能看清她有一双清亮的眼眸。
女孩名叫六妮儿,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短短几句话,便讲明了关要。
她们这群人都是府君的新娘,过些时日要送去成亲。
说到府君,六妮儿抑制不住地恐惧,“嫁给府君的新娘从未再出现过,我们,我们要死了。”
悲悲戚戚的哭声又起,不绝如缕,实在扰人。
“噤声。”
李持盈声音淡淡,却带着说不清的威势,众人不由地停住哭泣。
“与其哭泣,不如商量一下怎么逃出去。”
沉默片刻,角落里传出一道沙哑的嘲讽,“做什么美梦呢,这是县太爷的府中,大家都被捆成粽子了,怎么逃?靠嘴巴就能逃吗?”
从来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李持盈斥责道:“大胆!”
被她的威严吓了一跳,角落里的女子一呆,嘀咕了一句:“有病!”
这一番拌嘴后,房间里倒是无人再哭泣了。半晌另一个女子开口宽慰道:“你必定不是本县的人,要不然怎会不知府君与县令的恶名。龙应县年年都要进献新娘,否则府君就会降下惩罚,县里的姑娘能嫁多远就嫁多远,可依旧逃脱不了被点中的命运。”
“我和相公成婚多年,县令周大奕的弟弟说府君点中我做新娘,将我强撸至此,相公拼力护我,也被抓进大牢。”
她自嘲道:“逃是逃不掉的,我们这些女子,命如浮萍草芥,无人为我们哭,只好先哭一哭自己。”
见她如此说,众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开了口,大都悲戚懦弱,唯有一个颇像男孩子的女孩一声不吭,眼里像燃着两簇火苗。
“你叫什么?”
李持盈问。
女孩一愣,片刻后沙着嗓子答道:“豆子。”
后半夜,大家都迷迷糊糊睡去,李持盈瞥见豆子摸索着远离人群,背靠木柴吃力地来回摆弄。
瞧出她想要磨断绳索,了然一笑,将脚边一块不起眼的碎瓷踢了过去。
豆子一愣。
第二日柴房又新进了两个姑娘,是被一个肥壮男人押进来的,男人揩够了油,才将两个干瘦的姑娘丢在地上。
周三对着众女一通打量,眼冒邪光,视线扫过李持盈时停住,他记得那女的,是从山上捡回来的,当初县太爷看她衣饰华贵,还以为是哪个富户家的小娘子,未敢轻动,岂料问遍县城竟无人知她来历,这才大着胆子关进府里。
那女子美貌惊人,此刻倒在地上依旧维持着头一天丢进来的姿态,也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毕竟那座山上住着府君大人,从那出来的没几个是活人。
他对死人可没什么兴趣。
视线转来转去,目光自然而然停在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身上。范秀才的娘子,今春见过之后,他已经肖想好几个月了,这回终于借着选新娘的名头,把她搞到手了。
吩咐一声守好门,外面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放心吧,三爷,哥几个保证把门守得紧紧的。”
他一脚踢开发硬的干粮,来到邓九娘的身侧蹲下,开始火急火燎地解她腿脚上的绳子,“叫声好哥哥,老子好好疼你。”
众女见他如见恶鬼,紧紧贴着墙壁瑟缩着。
被盯上的邓九娘如坠冰窟,面色惨白,畏缩地躲避周三乱摸的手,不肯说话。
几次之后,周三耐心告尽,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哑巴了?说话呀!臭婊子。”
“又他妈不是雏儿了,装什么贞节烈女,抓你回来就是给老子玩的,懂不懂。”
腿上的绳索在挣扎间全部散开,邓九娘恐慌之下双脚乱踢,正踹在周三的胸口。
周三冷笑,一巴掌挥过去,邓九娘被打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头皮便一阵刺痛,竟是周三拽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时有尖利的木刺刺进后背。
“刺啦”下衣被扯开,周三沉重的身体压上来。
邓九娘终于忍不住,尖声惊叫,“滚开,滚开。”
女孩们被这粗暴的一幕吓坏,大气都不敢出。
“啊呀!臭婊子!”
周三痛呼一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他没想到这女人还挺烈性,竟敢拿头撞他,鼻尖微凉,他伸手一摸,全是血迹。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弄死你。”
邓九娘不堪受辱,奋力一撞,此刻脑子还在嗡嗡响,随即雨点般的拳脚便落在身上,闷声作响。
她痛苦地蜷缩着,不肯求饶。
眼见邓九娘气息奄奄,周三才停手,只是仍没打算放过她,将肥硕的身子贴了上去。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坐起来的李持盈。
李持盈面无表情地盯着周三的背影,冷漠得有些瘆人。
“啪”地一声,周三停下动作,摸着后脑勺惊愕回头。
在他身后站了个俊秀的孩子,紧紧握根木柴,见他回头颤抖着连连后退。
“住,住手。”
豆子鼓起勇气制止他。
“原来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小杂种!”周三记得她,抓她时还颇费了些功夫,“跟你的死鬼爹娘一样可恶。”
周三膀大腰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了豆子,将她鸡崽儿一样拎在手里。
豆子胡乱挥舞手中的木棒,却连周三的衣角都没碰到,戏耍够了,他将豆子丢在杂草上,“先办你也一样。”
豆子挣脱不开,涨红着脸喊道:“我是府君的新娘,你敢动我?府君会惩罚你的。”
“屁的新娘,哪个不得老子先过一遍,府君也得吃老子剩下的。”
周三哼笑一声,手下愈发用力。
片刻后,柴房里一声闷响,随即传出众女的惊叫,还有周三越发浓重的喘息声。
守门的两人心中发痒,泛起邪笑,“三爷,您可悠着点,没有耕坏的田,小心累死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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