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商尧一直没再开口。
山里林木多,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嗒”“沙沙”的声响,燕唐嗅着外套和南商尧身上的迦南香,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雨势渐大,听着身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南商尧也闭了眼睛。
直到雨声停止,周遭陷入安静,南商尧才猛地惊醒。
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半,他竟靠着柱子,小憩了半个多小时。
南商尧转头,见燕唐脑袋抵着柱子,睡意正酣。
骤雨初晴,日光极好。
金色光晕笼罩着燕唐恬静的睡颜,他皮肤清透雪白,眉头舒展,嘴唇微微嘟着,一派天真烂漫。
正是不知愁的好年纪。
“雨停了,快醒醒。”
“燕唐,燕唐。”
“你再不醒,我就走了。”
燕唐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道牵引,往另一个方向倒去。
失重感让他霎时睁开了眼睛,抬头就看见南商尧正扯着他外套肩膀处的布料。
燕唐没继续往下倒,因为南商尧提溜着他的衣服,又给他往柱子那边送了过去。
他有些不大能理解,“你是在玩儿不倒翁吗?”
刚睡醒的嗓音不似平日那般清润。
软糯迷离,带着直冲耳膜的小小性感。
南商尧不知想到什么,松开手指,快步往凉亭外走去,只丢下一句,“走了。”
燕唐没想到南商尧会再次把自己丢下。
那天早上他在空无一人的玻璃房醒来时,那种孑然之感,又一次席卷了他。
燕唐看着南商尧长腿一迈,跨上了机车。
他闭上眼睛,平复着本不该生出的陌生情绪。
引擎声没有响起,燕唐听着去而复还的脚步声,难掩澎湃心绪。
南商尧的声音落在近处,“不舒服吗?”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他用那种低低的嗓音说出来,却让听者有种被深情以待之感。
燕唐几乎以为南商尧洞察了他所思所想,睁开眼睛对上南商尧探究的视线,才明白对方只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上次他事后高烧,这次南商尧以为他淋雨抱恙。
燕唐摇头,当即就要下地出发,动腿才发现不对劲。
他轻拍了下膝盖,瞬间感觉有一千只蚂蚁在他腿上啃咬。
燕唐面部轻微扭曲,“腿麻了。”
他咬牙先将一条腿搬了下去,鞋子没在脚边,这会儿燕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脚挨到地面,如同踩到仙人掌,刺痛感即刻传遍骨骼经脉。
燕唐强忍着,将另一条腿也搬到了地上。
他撑着柱子,试图站起来,腿脚却跟糊满了雪花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他这么忙活一通,身上都出了汗,抬头看向岿然不动的南商尧,几乎是快哭了的表情,“真动不了,等等我吧叔叔。”
没了外套的遮掩,一双白腿过于招摇。
南商尧转身朝凉亭外走去,话还未出口,便听身后传来“啊”地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砸地的“扑通”声。
回头就看见燕唐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
南商尧这下没法再顾忌皮肤触感的问题,上前将人从**的青石砖地上抱了起来。
燕唐整个腿脚没了知觉,直直砸到地上,只用手肘撑了下,保护住了脸部。
左腿还好,右腿膝盖皮肉绽开,鲜血淋漓,大腿和小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摔擦伤。
痛感密密麻麻地撕扯着神经,燕唐咬着唇,努力忍着不发出痛呼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唰唰往下淌。
南商尧将人放在木椅上,先检查了一下两腿膝盖骨情况,应该是没有骨折。
保险起见,南商尧决定等祭拜结束,再带燕唐去天佑拍个片子,他站起身,嘱咐道:“别动,我去拿矿泉水,伤口得冲洗一下。”
南商尧一并捡起燕唐的外套裤子和鞋袜,边往摩托车那边走,边拿手机给林甘发了几条消息。
燕唐又疼又着急,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伤在膝盖,不能自如屈伸、行走,不但影响今天的祭拜,之后上课甚至日常生活都有诸多不便。
他不是泪腺发达的人,以前经历过比这艰辛困苦千百倍的事儿多了去了,燕唐向来都是自己硬抗下来。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止也止不住,视线有些模糊,燕唐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南商尧把燕唐的衣物鞋袜装好,又从摩托上拿了几瓶水,回来就见燕唐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发出幼兽般的悲泣呜咽。
他握住燕唐脚踝,从大腿最上面的伤口处,往下浇着净水。
燕唐往后缩,“好疼。”
南商尧用力圈住脚踝,“忍着。”
来回好几遍后,将左腿上的脏污也冲洗了下。
本来瓷白无暇的肌肤,多了触目惊心的淋漓伤口,青紫,血红,南商尧眉头轻蹙,“你着急什么?”
燕唐心道我不摔倒你现在都跑没影儿了。
他哭音哀鸣,“我都这样了,你还怪我。”
南商尧一手揽着燕唐的腰,另只手臂托着他腿弯,抱着人往凉亭外走。
在哄小孩方面,南商尧毫无经验,更别提对方一副泪干肠断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怪我,是我没跟你说清楚,刚才我是想在外面等你。”
燕唐伏在他肩头,闻言张口,在男人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
南商尧抱着燕唐轻松跨上摩托,燕唐侧坐在他怀里,受伤的腿搭在南商尧腿上。
南商尧将唯一的头盔带在燕唐头上,发动引擎,交代,“搂紧我。”
燕唐没有开口问,南商尧要将他带去哪里。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南商尧肯带他走,天涯海角他也心甘情愿跟随。
摩托调转车头,往山下疾驰,燕唐紧紧搂着南商尧脖颈,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机车的轰鸣声,突然觉得摔这一跤,物超所值。
南商尧显然对这一块很熟,他直奔最近的一家诊所。
车子停稳,南商尧将燕唐头上的头盔取下。
靠近墓地那边人迹罕至,加上有头盔附体,燕唐只穿个短裤,光着腿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倒不觉得什么。
这边大小算是个街市,虽称不上热闹,对燕唐的脸皮也是个考验。
他搂着南商尧脖子,脸埋在南商尧肩窝,嘴里咬着南商尧衬衫的肩线。
把自己埋成了个鸵鸟。
左肩上糊了不少眼泪和口水,南商尧只能暂且忽视。
南商尧抱着燕唐从摩托车上跨下来,托着人腿弯的手臂上移,挡在大腿根部,手掌抓握住空出来的外套下摆,朝诊所走去。
白色内裤被严实藏在外套里,燕唐稍微自在了些。
——
上药包扎之前,得先用生理盐水和双氧水依次清洗。
医生看着黏在人身上的病患,有些无处下手。
南商尧走到装医用废弃物的大垃圾桶前,轻松托举着人,“他怕疼,我抱着他,麻烦医生了。”
医生慈眉善目,呵呵一笑,“冲洗伤口确实疼,很多大老爷们都扛不住,更别提小孩子了,这是你弟弟还是侄子?”
他边冲,边用棉球擦洗。
生理盐水顺着大腿,一路流经伤口,淅淅沥沥地,都滴落到桶里。
“侄子。”南商尧回完医生,还不忘威胁乱动的病患,“别动,再动我就把你丢垃圾桶里。”
燕唐闻言,牙齿紧咬,手臂也将南商尧捆的更紧了些。
医生见病患立即不动了,有些好笑,“别怕,你叔叔都不舍得把你放下来,哪忍心把你丢了呦。”
擦完碘伏,医生朝几乎埋进肩窝里的脑袋瞧了瞧,露出的小半张脸雪白干净,他问南商尧:“你侄子刚上高中吧,瞧着模样挺小的。”
南商尧“嗯”了声。
燕唐心里清楚,南商尧没有否认只是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但是听在燕唐耳朵里,这样的年龄身份之差,让他羞耻更甚。
医生在备药,护士将叔侄俩带到拉了帘子的里间。
里面有张单人病床,上面铺着陈旧的被褥,南商尧打着商量:“麻烦铺个一次性医用垫,可以吗?”
大帅比开口,没什么不可以的,护士忙不迭翻出平时轻易不用的垫子,“好,好的。”
南商尧弯腰要将人放在床上,燕唐屁股已经挨到干净的垫子,却闭着眼睛,搂着人脖子死活不松手。
医生端着医用托盘走了进来,南商尧手臂一抄,兜着那截葱白腿根,又把伤患抱了起来。
“噗呲——”,是护士没忍住笑出了声。
南商尧转身坐到垫子上。
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叔慈侄孝感情好。
医生边上药边交代,“伤口每天都得用碘伏擦一遍,晚上睡觉尽量让伤口裸露出来,最近多休息,加强营养。”
“好的。”南商尧应下,伸手将几乎快贴到他颈侧的脸往外拨了下,触手滚烫。
医生手法娴熟地粘纱布,“另外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膝盖骨没有骨折等问题。”
这话戳到了燕唐痛处,鸵鸟终于开了口,鼻音有些重,声音嘟嘟哝哝的,“万一真骨折了怎么办?”
“那就麻烦了。”医生说,“重的得动手术,轻的也得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没个一两个月……”
感觉肩膀处更潮湿了,南商尧不想那里再混上鼻涕,截断医生的话,“没那么严重。”
医生仍抱着严谨态度,“最好拍个片子,放心些……”
燕唐没再管医嘱。
南商尧长年征战各种公路赛,受伤乃家常便饭,南商尧既然说他没骨折,他肯定就没事儿。
“老大,你来了吗?”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医生的念叨。
南商尧应:“在外面等下。”
伤口已经包扎完,医生见他们有事要忙,带着护士一道出去了。
南商尧坐着没动,“不去给你母亲祭祀了?”
燕唐声音轻却坚定,“去。”
温热的气息拂在颈侧,南商尧转头,正对上那红透了的耳根。
他低声:“光着腿,挂在我身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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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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