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舱壁的那一刻，按钮的显示屏就出现了倒计时。
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废弃工厂，同样的二选一。
“这个飞行器，从现在开始，只能承担2个人的重量，多于2个人，10分钟后就会爆炸。”他抬起头，眼眸像海一样深邃，像是那个被放弃在工厂里，只希望得到几秒犹豫的少年在跨越时空地说话，“这一次，爸爸，你要选谁呢？”
他不再像那时连头也不敢抬地低着，湛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可池溪却看得出来，他的强硬就像是索门河上初冬的冰面，看似很厚重，其实却脆弱，只要他的一句话，或许就可以摧毁，或者是带着他一起毁灭。
飞行器已经飞上高空，慢慢往星之海飞去。池溪看向窗外，高高的岛屿浮在空中，是那座一比一还原他庄园的岛屿，他记得，那上面种了很多很多的栗儿花，不过因为婚礼，都被采摘一空了，一万星币一朵的花，像红色的星星坠落一样洒满了整个皇宫。
殷封远本来要阻止的动作也停了，靠在舱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努力装不在意，身侧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眼睛从黑色碎发下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池溪叹了口气，眼底的惆怅一闪而逝，“阿恒，你过来。”
他回头和骤然全身紧绷起来的殷封远笑笑，“我和你弟弟说几句话。”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在强调着一家人的身份，就好像现在不是在一架即将爆炸的飞行器上，而是在招呼自己的两个孩子吃下午茶。
殷封远“嗤”了一声，却很听话地待在原地没动，在他转身后，偷偷摸了一下左胸口的心跳。
当他对他笑的时候，他很难也不对他笑，因为他的笑容，总是让他发自内心地喜悦。
可是，他害死了他的父亲。也许，今天他不会再选他了
——也好。
习惯性扬起的唇角慢慢下落了，他没说话。
也许，这会是他能看到他的最后几分钟，所以，沐洛恒一直都看着他，看着他牵着他的手，看着他在他跟前站定，看着他……掏出了一枚戒指。
他的瞳孔蓦然睁大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池溪飞快地把他推入了后一节舱门，然后，关上了门。
他连忙去抢，可舱门却已经彻底关上，透明的舱门上，他看着池溪摩挲了两下那枚戒指，又将他戴在了无名指上。
他抬起头，是在微笑，可眼里却不知为何闪着水光，“笨蛋小恒，我是怕路上掉了，才摘下来的。”
闪闪发光的星海石在他指尖闪烁，仿佛象征着永恒。这本该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他没有丢掉他们的戒指，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他还选了他，可沐洛恒却完全没有觉得欣喜，只感到巨大的恐慌在他身体里蔓延，像要抽干他的血液。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池溪说，“不要担心，待会儿，这节舱会自动脱离，我已经设定好了路线，燃料足够支撑你回到岛上。这节舱脱离，这边的炸弹也不会爆炸了。”
他顿了顿，解释，“我跟着阿远来，是因为，还有事要与他解释，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的孩子，和你不一样。上一次没有选你，是因为，我真的欠小远太多了。”
他一句一句，仿佛都是当下最好的安排，不会有任何人出事，可沐洛恒心中的恐慌却没有一点减少，他勉强稳住微微发抖的呼吸，“那你过来，我过去。”
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会那么冲动，他本来应该有更周全的计划，可当他看到池溪毫无反抗地被殷封远带走，他就再也没有了理智。
可是，原来他都错了。他没有丢掉他们的戒指，他也没有要和殷封远走。
池溪不回应，他就着急地在门上搜索开关，到处都找不到，他第一次失了风度，狠狠砸了下舱门，几乎有点哀求地说，“溪溪，你把门打开。”
看他实在着急，池溪只好又安抚他，他表现得很轻松，“我只是让你先回家，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他实在太了解他所有不安的地方，“家”这个字，让沐洛恒终于冷静下来。池溪隔着屏幕对他笑，虽然他已经长大了，而且长得比他还要高，却还是伸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捏捏他的脸，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门。
沐洛恒把手贴上去，就好像隔着这道门贴紧着他的掌心，炸弹确实不会再爆炸，他终于还是放下心来，无可奈何地轻声说，“那我在家等你。”
池溪点点头，点头的时候，他也没有离开过看着他脸的视线，好像要把他的面孔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然后，他按动了脱离键。
在透明屏幕彻底关闭前，他说，“我愿意。”
因为喧嚣而没有被听到的三个字，他又再次说了一次，这一次，沐洛恒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这一刻才是他们真正的婚礼，这三个字，已经胜过一切甜言蜜语的告白。沐洛恒也说，“我愿意”，可在他说出口之前，屏幕就彻底熄灭，反而是池溪没有听到。
【沐洛恒好感度100.】
“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的孩子，和你不一样。”
“上一次没有选你，是因为，我真的欠小远太多了。”
他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听着自己的血液慢慢停止流动，凝结成冰。他看向天空之底的蓝色大海，三万英尺的高空，不知道如果纵身一跃，他是不是也会在水里粉身碎骨。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主动跳下去，他会为他难过吗？
愧疚，孩子，他对他，原来仅此而已。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死，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吧。
前几天，沐洛恒找过他。尽管池溪已经给过他一次请柬，他却又给了他一次。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醉酒狼狈的样子，笑得和小时候一样虚伪，眼底却是轻蔑，他拽着那本烫金的请柬，恨不得把它撕碎，“在他心里，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我！只要我真的不让他结婚，他就不会结！”
其实池溪虽然纵容他，却很少真的会因为他而改变已经决定的事情。他是在努力激怒沐洛恒，恨不得他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取消婚约。不是皇子吗？应该有点骄傲吧，怎么忍得了这种事。
可沐洛恒还是忍住了，反而嘲讽似的说，“如果不是你父亲，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吗？”
那时，他是多么愤怒，又是多么压抑着嫉妒。可是，只要池溪没有亲口说出来，他就还是不肯相信。
到现在，他终于听到了。
脚步声走近，殷封远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就这样麻木着，疼痛还能少一点。可出乎意料的，当脚步声停在他面前，他的唇上却贴上了两片柔软的唇瓣。
极度的惊诧之下，他的牙齿被撬开，他几乎停止了呼吸，池溪……在吻他？
但下一刻，有什么胶囊从唇间渡过来，他猝不及防地咽下。
紧跟着，机舱忽然响起了轰天的警报声。
大概还有一两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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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爸爸和他的两个好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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