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还有两个月就到了李朝家喻户晓的祭祀大节,在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为佛祖供奉,全家一齐到庙中祈福。

这一天官府歇业,酒楼饭馆歇业,摊贩歇业,不管是多爱赚钱的人,到了那天都会收拾齐整,全家人一起拜佛。

这是大多百姓的祭祀节过法,但对于陆家这样的高官人家,不仅仅要换新衣新鞋,还要与其他官员一起,到宫中为先皇祈福,最诚心的那一家,有很大可能会得皇帝嘉奖。

祭祀节每年都有,但无一人会心生懈怠,都铆足了劲要表现自己。由于是全家都要到场,陆家上下都忙着准备祭祀节的新衣。

“我要这匹粉的。”

“这匹鹅黄色也不错。”

案桌上摆着六匹颜色不一的华贵蜀锦,陆家两位嫡女率先挑选,主母坐在主位看着二人笑的慈爱。

最后每人各挑了两匹。

主母这时才道:“小锦,去挑料子吧,这可是今年新到的蜀锦,别家的女子是想穿也穿不了的。”

此时桌案上鲜亮的颜色已被挑完,只留下青灰色,黛色两种老气的颜色,一般是上了三十岁的人才会用这种颜色的料子,然而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陆家几位姑娘面前。

陆锦今日身穿一件暗紫色裙装,她肤色白皙五官小巧精致,但这身衣裳的衬托下,仍旧显得沉闷不起眼。

她习惯性的随意选了两匹,对主母的分配不敢有丝毫怨言。

陆锦已经十六了,早该到了婚假的年纪,可主母不仅不让她在任何场合出头,连为她相看夫婿,都只是挑一些寒门读书人,这些人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挣不到,说白了就是穷酸书生,陆锦怎么甘心嫁给这些人。

主母看着陆锦低眉顺眼的模样,满意一笑。

“小锦,你随我过来。”

陆锦乖顺的走进主母卧房,发觉桌上摆着一匹青色竹纹蜀锦。

主母笑呵呵的对她道:“小锦,我为你相看了一个男子,是钦天监正的儿子李财,长得老实憨厚又会疼人,今年二十五,他对你很是满意呢。”

陆锦不可置信的看着主母,她布满皱纹的脸是慈爱的,可眼中闪着冷光,陆锦欲哭无泪,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母亲,再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吧。”

钦天监正是主母的哥哥,她为陆锦相看的是陆锦名义上的表兄,这人不仅长得肥头大耳,行事猖狂,她数次听闻此人闯祸,且李财后院养了二十多个妾室,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良配呢?

怪不得主母一直拖着她的婚事,原来还有这一遭在等她。

主母笑的柔和:“这料子你拿回去,在祭祀节和李财时见面穿上,他会喜欢你的。”

霓裳阁如今十二个人在忙活订单,两人一组共分为六组,约莫三日就可制好六件裙子。

这六件裙子被送到各家府上,收到了顾客的连连夸赞,有的当即就爽快的付了二百两银子,要再做一件。

除了在郡主府的三十个订单,这一个月陆陆续续有人上门,也接了近五十单生意。

当日郡主府沈如兰是最先付的钱,她的衣裳也是第一批就制好了,沈如兰收到衣裳后止不住的雀跃,连忙拉着好友陆锦来看,生怕陆锦不信任霓裳阁,觉得自己白花了钱。

陆锦看着沈如兰被衬托的窈窕的身姿,艳羡不已:“这霓裳阁果然技艺精湛,就是不知她们会给我做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说着她垂下头,露出些许落寞。

主母的耐心有限,她若不能在祭祀节那一日觅得如意郎君,等祭祀结束后就只能顺从主母,嫁给满脑肥肠的花心表兄。

尽管霓裳阁的衣裙给了她些许安慰,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陆锦仍旧郁郁寡欢。

沈如兰见她情绪低落,道:“别伤心了小锦,大不了我让我哥娶你!反正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他肯定也不想你嫁给李财那种人。”

陆锦只当她随口一说,没好气的推了推她:“别开玩笑了如兰……”

祭祀节前一日,陆锦主母送的蜀锦新衣,与霓裳阁新衣一同制好送来。

她两件都一一试穿,绿色竹纹蜀锦将她肤色衬得白了些,比平日里亮眼。

然而陆锦试了霓裳阁新衣后,她却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好陌生,好美!她敢肯定明日祭祀节,她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女子!

第二日,陆锦穿着主母送的绿色蜀锦,老实的坐上马车。

主母看到后满意的勾唇一笑,仿佛已经看到她顺利嫁给侄子李财的画面:“小锦最乖了,不枉我如此善待你。”

陆锦垂下眼,将不甘与野心掩藏。她一定要为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才不要嫁给那个满脸横肉的纵欲之人。

祭祀节的地址在宫中的星月阁,共有六层,最上面供奉的是世代皇帝的灵位,下一层是对江山社稷有功之臣,再下一层是逝去的妃子与皇子。

下三层则是平日里祭祀使用,阁前有一处巨大的空地,松松散散的摆满了桌案,能容纳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极其家眷还绰绰有余。

在宫人带领下,陆锦等人都在星月阁前找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依次坐好。

主母招呼陆锦,她指了指身后,道:“李财的座位在后两排,待会儿他会来找你的。”

陆锦远远望去,发觉李财身宽体胖,一个人恨不得占两个席位,那双绿豆大的眼睛还时不时流连在貌美的宫女的身上,她眼眸微暗,低眉顺眼道:“是,母亲。”

陆锦见主母心情颇好的模样:“母亲,趁着祭祀还未开始,我想先去出恭。”

主母摆摆手:“去吧。”

金枝今日随郡主一同出席,她虽不是郡主的家眷,但以郡主的身份地位要加一席位还是轻而易举。

方才王进善来找郡主说话,她这次没有了平平无奇成为路人的伪装,做为一个‘男子’实在不好听二人的悄声耳语,于是到附近透透风。

她见一女子慌乱走进,金枝对她有印象。

“陆姑娘,我记得你。”

陆锦只见一个面容稚嫩但眸光锐利莫测,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少年,她思索了下:“你是……霓裳阁的老板?”

金枝对她扬唇一笑:“对霓裳阁的衣服还满意吗?”

陆锦眸中似有破釜沉舟之势:“满意,正是因为满意,所以我今日要穿着霓裳阁的裙子,做一件义无反顾之事。”

看着金枝朝气满满的俊秀脸庞,陆锦不知为何心生信任,竟然将自己的想法都尽数说出。

金枝听完,沉吟片刻,她犀利敏锐的眸子闪过一道微光,正色道:“我来为你上妆。”

星月阁共有六层,其中下三层记述的都是先皇的英勇事迹,是对外开放的,第三层有一只大钟,在祭祀开始时,会有宫人撞响大钟,以示提醒。

那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会下意识的投向星月阁。

在瓮鸣的钟声回荡中,众人就是这时看到陆锦的,她一身纯洁的白色裙装,乌发柔顺的垂在身后,没有任何首饰。

白色衣料上面用极细的金丝绣制日月星辰等纹样,肩膀处缝了流光溢彩的白色贝壳片,及小粒的月光石,阳光倾洒在她身上,透过不同材质的折射与反射出的光芒,既有黄金的耀眼闪灼,也有贝壳片的白光璀璨,及月光石淡蓝色的温纯烁烁,裙上的种种光辉相交映,随着陆锦的动作光芒微微颤动,光气环绕,瑰丽绚烂,恍若被阳光偏爱的仙子临世。

她站在星月阁围栏边,无瑕的肌肤闪耀着珍珠一般的光辉,眸子微垂,带着淡淡的悲悯。随着厚重而悠远的钟声撞入耳中,阁前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上方,这一幕仿佛神女降临,怜爱世人,在寂静中传递着千言万语。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神女,是神女显灵了!”

这声音令陆府主母回过神,她方才看的投入竟然一时没发觉上面的人是谁。

她这才意识到,那人是陆锦,主母给了嬷嬷一个处置她的眼神,低声怒道:“这个不安分的死丫头!”

陆锦面对来势汹汹的嬷嬷,她早有准备,因此并不反抗,维持着些许体面,顺从的跟着嬷嬷下楼。

陆锦被勒令换掉这身衣服,她乖巧的跟着嬷嬷,正大光明的从席位中间离开。

一身白衣谱写纯洁,温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在金丝,贝壳,月光石的折射下,多色而耀眼的熠熠光芒随着她走动,而更加灵动的闪耀,普照,这光芒带给人温暖,如同被神女的指尖轻轻抚摸。

这时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神女,这才发觉她是陆家那个一向不起眼的陆锦。

然而方才那一幕实在震撼,如同神女降世般的感受还回荡在众人心中。

他们的目光追随着陆锦的裙摆,直至其消失在眼前。

这时一孩童稚嫩的声音道:“娘,我要把神女娶回家,天天供着神女!”

孩童的娘亲顿时一个暴扣,呵斥:“胡说!你供了神女,我供什么!”

孩童捂着头,瘪瘪嘴道:“咱们娘两一起供着神女不行吗?”

众人都对这诙谐的对话搞的啼笑皆非,然而互相对视时,眼中的狂热和渴望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谁不想将神女娶回家?

沈如兰不可置信的看着仙气飘飘光芒耀眼的女子,直到经过她时,女子向她投来一笑,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这才让沈如兰确认她是陆锦,让她产生一点真实感。

她低声道:“神女,神女,我看有不少男子都想娶小锦,看来小锦的烦恼已经迎刃而解了。”

好友的困难被解决,她自然也是欣喜的。

沈如舟坐在她身旁,他有一张温润的脸,明眸如春,唇角天生就微微弯起,任谁见了都要生两分好感。他是块混迹官场的好材料,年仅二十四就官至三品,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却对着妹妹泼冷水道:“我不喜欢神女这个称呼。”

沈如兰看着自家哥哥突然冒出来的话,她不知该说什么,怒道:“哥,你又不娶她,你喜不喜欢对小锦来说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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